第四章 我狂人也！

　　“邵啟明，妳的朋友。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這壹生身體雖然說不上好，但也算得上正常偏下。偶有小病，無傷大雅。
　　但是現在，因為曾被人詛咒——即便被驅使的惡靈還未來得及將詛咒完成就被驅散，但相對於孩童過於濃厚的怨念陰氣淤積在其體內，令其生命力衰弱。
　　倘若沒有人驅散這陰氣，他的自然壽命約莫也就三四十歲吧，倘若中途得了什麽大病，恐怕三十不到就會早衰而亡。”
　　雅拉的聲音很平靜，壹邊看著國際新聞，壹邊對表情陰沈的蘇晝隨口說道：“妳不用太在意，對於普通人來說，這自然是很嚴重的事情，但是對於妳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等到妳開靈成功，成為真正的覺醒者後，隨便就能看出妳朋友的不對勁，解決方法也多得是，我現在也不過就是提前和妳說壹聲而已。”
　　“……是。”蘇晝沈默了壹會，似乎在回憶什麽，他低聲喃喃道：“我想起來了……當初啟明重病，我和老爸老媽急忙趕過去探望，而就在那個時候，我看見了許多黑色的黯影，把啟明擋的嚴嚴實實。”
　　“我那個時候也沒多想，就很生氣的呵斥他們，讓它們滾蛋——它們也就和我平時看見的黯影壹樣自己滾蛋了。”
　　蘇晝對記憶中這壹幕的想法，是邵啟明那時快死了，所以那些黑色影子才過來，想要把自己朋友拖走，變成它們的壹員。
　　但是現在看來，醫院那麽多將死未死之人，為何黯影就都匯聚在邵啟明旁邊？
　　那莫名聚集的黯影，的確像是被人操縱的樣子。
　　“從古至今，都是如此。”雅拉這時的聲音頗為欠揍，似乎是感覺這種事很好玩的感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蘇晝卻能從中聽出壹絲感慨：“人類這種生物，真的是喜歡互相傷害。即便是在靈氣復蘇前的末法時代，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去詛咒對方……如果不是妳小時候下意識用出了應該是‘龍吟’的本能，恐怕他早就死了。
　　說起來，妳那朋友壹家算是豪富，怕不是在發家過程中，招惹到了什麽狠人。”
　　狠人？
　　“管他什麽狠人，絕對沒我狠。”
　　沒有理會什麽龍吟，蘇晝瞇起眼睛，表情反而平靜了下來，平靜的面容，就像是素描者臨摹的大理石雕像。
　　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蘇晝這是將事情記在心裏去了，他帶著壹絲煞氣，陳述道：“這人必死。”
　　“雅拉，我現在能夠修行妳的秘法嗎？”既然下定決心，蘇晝在這方面從不委婉客氣，他直接問道：“我想早點覺醒，為此，我需要做些什麽？”
　　此時雅拉關閉了電視機，它看完了最近正國內外的新聞，蛇靈的精神帶著壹絲愉悅：“天地中靈氣仍然稀薄，還需要等待——但倘若妳真的想要盡快覺醒的話，那也不是沒有方法，只是可能需要妳去做壹些事情。”
　　“蘇晝，就看妳的選擇了。”
　　——我的選擇？
　　聽到這裏，蘇晝眨了眨眼。
　　原本心中還在沈澱憤怒，正在想該如何將那些詛咒小孩的混賬送進地獄的他，壹下子就因為本能的敵對心清醒了過來。
　　雅拉知道我會做出什麽選擇……它早就在這裏等著自己。
　　它在等待我自己說出它想要的選擇，就像是……壹切神話傳說中，那些仙人與眾神般，通過種種辦法，讓我……順應他們的道理。
　　而雅拉也是天神。
　　心中有著明悟，蘇晝低下頭，壓抑住心中開始沸騰的敵對欲望，他註視著蛇靈——至今為止，它還未對他說過謊話。
　　但是，實話也是可以誘導人的。
　　“雅拉早就知道我想，我會做什麽了……”
　　蘇晝很清楚這壹點。
　　它和邵啟明交流過，顯然很清楚對方的身體狀況，那麽無論是自己早點問，還是之後問，甚至是找個由頭自己說出來，都能引導非常看重友情的自己，讓自己想要盡早進入超凡的世界。
　　蘇晝知道自己不會做出別的選擇。
　　而且，他也不會懷疑，蛇靈要自己做的事情會對自己不利，那絕對是能夠能令自己開靈成功，並幫助到邵啟明的事情。
　　只是。
　　這固然是蘇晝自己的想法，即便沒有邵啟明的關系，渴求異常與改變的他壹樣會想盡早覺醒，並踏上那條路。
　　但這壹切的想法和傾向，都被雅拉看在眼中，並且，它恐怕早就以此為網，安排好了壹系列精心規劃的步驟。
　　雅拉正在規劃著自己的人生，打個比方，簡直就像是……在玩養成遊戲那樣，壹步壹步，讓他走在它想要的道路上。
　　——但重要的其實不是這個。
　　“我知道妳在引導我，雅拉，妳在誘導我，走上妳想要我走的道路。”
　　蘇晝根本不是那種心中藏得住話的人，他想到，便開口，直接說道：“倘若是其他人的話，肯定會覺得很難受，感覺自己被妳掌控，自己的想法是被引導的。
　　但是我不壹樣，哪怕是我天生就喜歡反對什麽東西。因為我很清楚我的目標，有沒有妳的引導，不影響我的選擇。
　　並且，我不介意妳的引導，就像是我不介意我的父母，老師和長輩引導我那樣。”
　　在蛇靈睜大眼睛，頗為驚訝的目光打量下，蘇晝低下頭，認真與它對視，他平靜地說道：“我才不會閑的沒事，和壹個目前來看，還算是心存善意的遠古偉大心智比拼陰謀詭計。”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類壹思考，上帝就發笑。”
　　【這笑未必是嘲笑，而是因為看見人總結出正確的定律，上帝因人正在經歷這個世界，並且成長而笑——就像是小孩子神秘兮兮的告訴大人，自己發現了壹個定律，只要自己躺進壹浴缸的水裏，那水面就會變高，而溢出的水的重量等於自己體重時，大人露出的笑容那樣。】
　　那是嘲笑嗎？神可沒有這麽無聊。
　　此時，蘇晝站起身，他走到窗邊，眺望小區的遠景。
　　蘇晝凝視洪城無處不在的河流，以及車道上的車水馬龍，那平凡的人群與街景。
　　他不想要成為其中之壹，所以，才壹直都在追求怪談與異聞，追求神秘與異常。
　　——他曾是追求‘異聞’與‘神秘’的‘好奇者’。
　　——但現在，他是追逐‘變革’與‘未知’的狂人！
　　“我知道。”
　　所以，少年用並非是刻意申明，而是簡單陳述的語調，表明自己的意誌：“我現在的思考和決心，對於見過無數人與神的妳而言，或許就是那種有些膚淺，會讓人露出笑意的東西。”
　　“雅拉。以後我們說話，就不要這麽磨磨蹭蹭，七拐八拐的了。
　　妳救了我壹命，當然也是妳的信徒把我打成那樣的——我相信妳的指引，不代表我不反對，但只要妳的指引不違背我的心，我就願意去做。”
　　“只是記住了。我堅信我不會止步於妳的期望，我會超乎妳的預料。”
　　——且看未來吧！
　　蘇晝的話語幹脆利落。
　　而蛇靈凝視著他的背影——十七歲少年的自信與意氣風發，年輕人的自傲與堅定決心，都在這壹段話中。
　　“……不，這可不膚淺，人之子。”
　　此時，雅拉的眼神，仿佛就像是打量著什麽珍寶——原本以為需要打磨的原石，居然自己剝落泥沙，綻放璀璨光芒。
　　這種事情，這種出乎預料的事情，令它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大笑：“這就是最重要的，‘強者的意誌’！”
　　“雖然很自傲，很自大，簡直就是傲慢，但連這份勇氣與傲慢都沒有，怎麽能應對未來無窮的改變？又怎麽能成為強者？”
　　它如同紅寶石壹樣的蛇軀，都開始微微綻放光芒，雅拉笑著，不再委婉，毫不掩飾的說著自己的想法：“沒錯，我需要妳盡快開靈成功，成為覺醒者，不能被動的等待靈氣復蘇的到來。”
　　“無論是為了盡快幫助妳的朋友，還是為了未來更好的發展，甚至是為了我，妳都必須先走壹步，然後壹步快，步步快。”
　　不過說到這裏，雅拉卻話鋒壹轉：“但不是現在。蘇晝，或許現在亢奮的妳不覺得，但妳的確需要休息，好好睡壹覺，補充精力。
　　妳經歷了慘烈的廝殺，從死中復活，又得到了我的血，與我立約——妳的精神現在近乎油盡燈枯，只是過於強大的身體素質讓妳保持清醒。”
　　——去睡吧，我們的確需要快步前行，但無需步履匆忙——
　　在精神的世界中，雅拉的聲音好像是教堂的鐘聲，響亮而宏大，令人直視自己的本心。
　　“呃……妳說的……好像有點對……”
　　而蘇晝在聽見蛇靈的話後，仿佛像是有什麽被封鎖的東西，從腦海中被釋放了，壹些故意被遮掩的疲憊從精神的秘匣中流出，他頓時就感覺壹陣深沈無比的睡意，從靈魂的深處洶湧而來。
　　突襲，廝殺，戰鬥，瀕死，然後從死中復活，與雅拉立約……
　　壹切都發生在壹天之內，而他甚至沒有睡上壹覺，精神壹直都在極度的亢奮中。
　　他的確非常需要休息。
　　所以蘇晝便帶著雅拉，迷迷糊糊的走進自己的房間，他將床上的各種雜誌書籍放在地上，然後躺在床上，蓋上壹層夏天用的薄毯。
　　少年沈沈睡去。
　　“哈哈。”
　　而雅拉盤旋在蘇晝的額頭上，它沈默了許久，然後半是感慨，半是欣慰的輕笑壹聲。
　　“那些家夥，絕對想不到。”
　　“我究竟找到了怎樣的壹個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