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支笏湖

　　九月七日，周日，源清素依舊帶糸見雪去修行者學院。
　　他沒那麽多時間陪她，但眼前就要去「支笏湖」，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周日傍晚，送她到千葉，源清素沒有立即離開。
　　“我整理了壹些咒法、修煉心得。”他遞上兩本筆記。
　　糸見雪翻了壹下筆記，看著是新買的，裏面卻被寫滿了。
　　每壹個字寫得都不大，卻給人壹種十分大氣、撐破紙張的錯覺。
　　“謝謝哥哥。”她原本就很喜歡閱讀，現在有些愛不釋手，恨不得立馬找地方坐下，先看壹遍。
　　“還有這個。”源清素又遞給她壹柄十厘米左右的小劍。
　　“這是？”糸見雪左手愛惜地將筆記抱在懷裏，右手接過小劍，相當有分量。
　　“這是我利用中華的鍛造咒法，讓壹個叫天目的人，幫忙鍛造的神器。”源清素說。
　　材料是神林禦子給的，作為他的生日禮物。
　　還特意交代：拿去給糸見雪造壹把武器，就當是妳留給她的遺產，帶她走上這條路的道歉禮。
　　他壹生壹次二十歲生日禮物，全給了糸見雪。
　　“神器？那不是很稀有嗎？”糸見雪驚訝道，粉嫩的小嘴微張著。
　　源清素笑了，逗她說：“私人大醫院的二小姐，還在乎這點錢？”
　　糸見雪白了他壹眼，好奇地打量匕首。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她和源清素之間已經不會客氣了。
　　姐姐的男朋友、哥哥、朋友、老師、還看過她的身體，這些關系疊在壹起，親密又復雜。
　　類似兄妹壹樣，哪怕關系不好，依然信賴對方，讓對方幫忙也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這是新神器，百分百可以認主哦。”源清素說。
　　“造型很好看，但太短了。”她挑刺道。
　　“這只是表現出來的外形，等妳收服它，它會融進妳的身體，重新變回神明之氣，可長可短，最長壹百米，還有當成鞭子、劍、盾牌等等。”
　　糸見雪聽了，清澈的雙眸，像是溪水流速加快壹般，流露出喜愛之情。
　　“哥哥，”看了好壹會兒，她才擡起頭，“這兩天麻煩妳了，還有……謝謝妳的禮物。”
　　糸見雪彎下嬌美的身體，朝源清素鞠躬。
　　“下周可不行了。”源清素笑道。
　　“嗯。”糸見雪直起身體，“就算哥哥是變態，我也不能強制讓妳連續工作兩周。”
　　源清素嘆了口氣，說：“糸見家的醫院，將來有妳這樣的院長，醫生、護士都會開心吧。”
　　糸見雪哪裏都好，就是那張小嘴，好看、好用，就是說話不好聽。
　　糸見雪輕輕笑了壹下，左手抱著小劍和筆記，右手很淑女地朝源清素揮了揮。
　　源清素變成壹道黑光，沖天而去，消失在千葉縣的西北方。
　　第二天，周壹，上完課，源清素再次向學校請假。
　　“又請長假？”這次，生活指導老師沒有立即批準，“妳上學期剛請了壹個長假。”
　　“上次是去旅行，這次不壹樣。”
　　“這次打算做什麽？難道要橫跨歐亞大陸？”
　　“那倒不至於，我決定重拾幼時的夢想，成為壹名漫畫家。”
　　“漫畫？以清素君的天賦，學醫可以救很多人，給更多人帶去幸福，從個人角度考慮，收入和社會地位，也會比漫畫家更高。”
　　“學醫可以給別人帶來幸福，但不能給我自己帶來幸福。”
　　“……也罷，對於妳的個人夢想，我不想多幹涉，但是，漫畫家和妳請長假有什麽關系？”
　　“學習會讓我分心。”
　　“……妳認真的？”生活指導老師確認道。
　　“我想了很久，最終才來這裏找老師您。”
　　生活指導老師手裏拿著筆，在紙上無意識地點著，點到第四下時，開始動筆，寫下源清素的學部、學級、請假理由。
　　“麻煩老師了。”
　　源清素來到學校旁邊的麥當勞，神林禦子和姬宮十六夜已經點好吃的。
　　兩人坐在角落，壹個穿藍色長裙，腰間系著腰帶，仙氣飄飄；壹個穿黑色夏季襯衫，下身牛仔褲，妖媚精致。
　　源清素走過去，在她們對面坐下。
　　“妳們這麽快？”將書放在壹邊，他拿起壹杯橙汁喝了壹口。
　　“請假需要多久？”神林禦子吃著薯條，姿態懶散又優雅。
　　“我還是第壹次請假，麥、麥當勞？也是第壹次吃。”姬宮十六夜壹副感興趣的樣子，手裏拿著的是巨無霸漢堡。
　　源清素壹邊用雞塊沾燒烤醬，壹邊看她怎麽吃。
　　姬宮十六夜先是前後左右上下打量壹圈漢堡，然後“啊——”地張開嘴（沒有聲音），用那沒有塗抹任何東西，依然紅潤的嘴唇，和巨無霸漢堡比劃了壹下大小。
　　能看見她潔白整齊的牙齒，紅潤的舌頭，嬌嫩的口腔。
　　巨無霸漢堡比她的嘴大，姬宮十六夜合上嘴，試圖換了壹個地方下嘴。
　　“妳好了沒有？”
　　“什麽？”源清素下意識回問。
　　他從姬宮十六夜身上挪開視線，神林禦子正看著他。
　　“好了，”他立馬接著說，“說想畫漫畫，上課會讓我分心，老師就批準了。”
　　“我是說，妳這個好了沒有。”神林禦子指著燒烤醬。
　　源清素的雞塊，已經深深戳進去，沾滿了燒烤醬。
　　“……”他拿起雞塊，吃進嘴裏，與其說是雞塊沾燒烤醬，不如說燒烤醬沾雞塊——全是燒烤醬的味道。
　　姬宮十六夜在壹旁的笑得連漢堡都拿不穩了。
　　“妳怎麽這麽傻？”她笑著問源清素。
　　“我只是想看妳怎麽吃巨無霸漢堡。”源清素認為有必要還自己壹個清白。
　　至少壹開始他是看【京都之主】怎麽吃巨無霸漢堡的，只是沒能保持初心，這是常有的事，他也不能例外。
　　“看好了，讓妳看看我怎麽吃的。”姬宮十六夜重新擺出吃漢堡的架勢。
　　源清素拿起橙汁，壹邊喝，壹邊看。
　　“啊——”她這次真的發出聲音，嘴唇靠近漢堡。
　　“吃不進去。”突然，她扭頭看向源清素，“好大”
　　“噗……”
　　“妳敢吐出來！”坐源清素對面的神林禦子，用犀利的眼神指著他。
　　“咳咳咳咳！”源清素捂著嘴，不停咳嗽。
　　“哈哈哈哈！”姬宮十六夜掩著嘴，使勁爆笑，“太傻了，太傻了，哈哈，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
　　最後她還是沒能吃下巨無霸漢堡，換成了芝士漢堡，或許壹開始，就是在逗源清素？
　　吃完麥當勞，三人又去逛了會兒街，陪姬宮十六夜看了場電影，才結束在東京的最後壹天。
　　九月九日，源清素生日這天，三人前往北海道。
　　◇
　　支笏湖，三萬年前是壹個火山口，多年來積水成的湖。
　　湖畔有許多懸崖和森木，形成了道道深綠色的圍墻。
　　湖南岸的風不死嶽、樽前山，均為活火山，倒映在平靜的湖水中，湖光山色，美輪美奐。
　　陽光已透出秋季的氣息。
　　壹位人偶般漂亮、肌膚如雪堆砌而成的少女，屹立在湖畔，凝視著原本應該空空如也的湖水上空。
　　那裏有壹道透明的薄膜。
　　只要看著它，修行者心裏就會冒出壹種特殊的明悟，那是連接異時空的通道。
　　從九月開始，已經進去十個小隊，兩個中隊的修行者。
　　十個小隊40人，兩個中隊160人，共計200人，好像填補大海的石子壹般，鉆進了眼前的薄膜。
　　“仙藻大人，”壹位穿忍者服飾的女性走過來，單膝跪地，向人偶少女匯報，“三位歌仙大人，壹個大隊，共計1603人，已經全部到齊。”
　　“讓他們散了吧，明天出發。”人偶少女依舊望著湖泊。
　　女忍者忍不住擡起頭，疑惑地看向這位北海道巫女大人。
　　“我剛收到消息，”人偶少女看向女忍者，“神巫、伊勢巫女，還有築紫王，會和我們壹起進去。”
　　“……是！”
　　女忍者退去，將消息告訴所有人，通知他們計劃變更。
　　這些人可不像女忍者壹樣善於控制情緒，頓時歡呼起來。
　　“真的？！”
　　“太好了，這下真的安全了！”
　　“有這麽多大人在，可以討伐縣級的妖怪了吧！”
　　“奇怪，關東和關西的官方支援者，不都已經來了嗎？”
　　“那可是神巫，有危險的地方，肯定有金色的太陽！”
　　無論男女，不管強弱，都對神巫充滿信任，這是壹代代神巫，舍生忘死換來的。
　　眾人聊著天，正準備散去，天空突然壹陣龐大的神明之氣。
　　“有妖怪！準備！”
　　“哪來的妖怪？沒有修行者負責嗎？！”
　　不少修行者連忙以中隊為編制，組成或防禦、或戰鬥的隊形。
　　“被派來這麽危險的地方，已經很倒黴了，怎麽還來啊！”躲在眾人身後，屬於‘救援部’的雨宮真理，忍不住埋怨道。
　　“保持安靜，準備戰鬥！”姐姐雨宮乃亞眼神緊盯著南方天空，龐大的神明之氣從那個方向飛速襲來。
　　兩人身邊的麻宮櫻，以及新招納的新隊友·薰，她們身上的神力，根據主人的情緒，劇烈沸騰著。
　　“昂！”
　　震耳欲聾的龍吟聲，支笏湖平靜的湖水，在龐大的聲波下，掀起陣陣浪花。
　　“啊！”麻宮櫻忍不住驚呼。
　　在雲海中穿梭的妖怪，全身覆蓋著黑色的鱗甲，鱗甲與鱗甲之間有壹道紅色的痕跡。
　　“箱根火山！是清素君！”雨宮真理叫了出來。
　　沒去納涼祭的修行者，驚駭地望著那與妖怪沒有任何區別的惡龍。
　　哪怕已經聽說，知道妖身咒的神奇，他們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人類居然能變成妖怪？擁有如此龐大的身軀？
　　紅黑惡龍猛地沖向湖水，中途驟然收縮，變成壹團黑光。
　　在眾人的註視下，黑光中浮現出三道人影。
　　左邊是壹位清麗脫俗的巫女。
　　黑發飄揚，巫女服大袖翩翩，眼睛清亮如露滴，纖細的腰好似柳枝，在金色神力的包裹下，宛如太陽女神。
　　右邊是壹位驚艷華美的和服美人。
　　黑發高雅地盤在腦後，妖異又清純，那張粉雕玉琢的俏臉，有雙勾魂攝魄的美目——它盯著妳看的時候，妳會怦然心動，而她自己卻又無動於衷。
　　火焰色的神力，讓她如壹朵孤傲盛開的彼岸花。
　　兩人中間，是那團黑色神力，隱約可以看見挺拔的身影。
　　黑色與金色神力在壹起，安穩靜謐，如黑夜壹般廣博溫馨；
　　而黑色與紅色神力混合，兩者時而爭鬥，時而親昵，給人的感覺是猙獰張狂，又像是屠戮之後，紅色與黑色的血。
　　從整體去看金色、黑色、火焰色，會感覺強烈的沖突，都是十分鮮明的個體，在沖突中，又有壹種另類的融洽——除了彼此，沒有任何人能站在他們身邊。
　　三道人影落在北海道巫女身前。
　　“這次是由妳帶隊？”神林禦子直截了當地問。
　　“嗯。”北海道巫女點頭，目光依次看過三人，最先停留在源清素身上。
　　“妳氣色很好。”她的語氣壹如既往的冷淡，但人不冷淡。
　　“是嗎？”源清素自己沒發現。
　　北海道巫女目光再次移動，停在姬宮十六夜身上：“妳的氣色也很好。”
　　“謝謝。”姬宮十六夜笑著回應，看著很有禮儀，實際卻很敷衍。
　　“妳的氣色……和上次壹樣。”最後，北海道巫女對神林禦子說。
　　“……我怎麽看不出來？”源清素好奇道。
　　他來回打量姬宮十六夜與神林禦子的臉色，雪白的肌膚，沒有任何區別。
　　被他看著，姬宮十六夜笑吟吟地打開折扇，掩住嘴角。
　　“出生在雪地的我，能看出人最細微的變化。”北海道巫女說。
　　“原來如此。”源清素點頭，認為自己語氣足夠客氣，意思很清楚——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但凡識趣的人，都知道下壹步該做什麽，帶三人去安排好的旅……
　　“妳和她發生什麽事了嗎？”北海道巫女看了眼姬宮十六夜，問源清素。
　　站在湖邊，神林禦子的黑發隨風飄動。
　　“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麽，和妳沒關系。”——這話當然不能說，神林禦子看著呢。
　　“我和她？能發生什麽？”——這話也不能說，姬宮十六夜正笑吟吟地等著呢。
　　“昨天壹起吃去麥當勞，發生了些我不愉快、她愉快的事情。”——這句似乎可以。
　　“先帶我們去旅館吧。”神林禦子對北海道巫女說。
　　“請跟我來。”北海道巫女剛才似乎只是真的打招呼而已，此時絲毫不留戀地轉身，走向湖南部的旅館。
　　神林禦子走在北海道巫女身邊。
　　姬宮十六夜收攏扇子，笑嘻嘻地在源清素胸口敲了壹下，跟了上去。
　　源清素知道糟了，他沒在第壹時間回答，等於承認兩人之間有什麽。
　　‘感覺不好的事情，果然最好不要做！沒有下壹次！’源清素是壹個勤於反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