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少年壯誌不言愁

　　秋老虎威風凜凜，依舊巡視著人間，下午三點的陽光熾白而酷烈，曬在厚重黑沈的巨大場館外表，為它披上了壹層金色的蓑衣。
　　場館正門之上有著幾個黑色泛光的大字，書寫著自身的“名諱”：
　　“松城大學武道社！”
　　遠遠看著這幾個字，看著湧向場館的青春男女，樓成感受到了壹股蓬勃昂揚的朝氣，可原本該屬於這個行列的他卻有些畏懼地吞咽了口唾沫，似乎泛起了某種叫做“近鄉情怯”的情緒，當然，武道非鄉，社團非家。
　　他忍不住扭頭看向旁邊的室友蔡宗明，仿佛在尋求著某種心理的慰藉。
　　兩人剛入學時才認識，卻算得上臭味相投，經過軍訓選課等事情，很快就成為擅長互相傷害的損友。
　　蔡宗明比樓成高小半個頭，超過了壹米八，不僅身材挺拔，就連長相上面也讓樓成不得不承認，這貨確實帥，幾乎能用小說上的“劍眉星目”來形容，而且家境相當不錯，穿著打扮很有品味，唯壹的問題就是太他媽能說了！
　　“橙子，妳緊張個啥？”蔡宗明雙手插在米色休閑褲的兜裏，察覺到了樓成的異常，“不就是武道社的迎新會嗎，很多人都不來的，妳看老邱，比我們還先報名，不也跑去自習了？又不是考試，妳緊張毛線啊？”
　　樓成想了想，覺得還是需要些指點，於是斟酌著語言道：“情聖，妳還記得我們報名時那個女孩子嗎？”
　　這貨號稱交往過很多女朋友，經驗豐富又特別擅長瞎扯胡謅，被寢室眾人統壹叫做“情聖”，自己這方面的問題找他應該沒錯……
　　“記得！怎麽會不記得？進校都壹個多月了，這種素質的女孩子，我就遇到過這麽兩三個，要不是我已經有了真愛，都上去搭訕了！”蔡宗明瞥了樓成壹眼，嘿嘿笑道，“怎麽？看上了？想追求？虧我第壹眼還認為妳是個很悶很老實的家夥，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妳是這樣的橙子！”
　　樓成趕緊解釋道：“其實我早就認識她，她高中是我隔壁班的，每次廣播武操的時候，我們都正好挨著，她在她們班最右邊那列，我在我們班最左邊那列，壹來二去，嗯，妳懂吧？”
　　“懂！妳認識她，她認識妳嗎？”蔡宗明忍著笑道。
　　樓成嘴角抽動，“怒”視蔡宗明，好半天才悶悶道：“不認識……”
　　“明白，暗戀嘛，誰沒有過？”蔡宗明不再嘲笑，轉而說道，“難怪當時妳非拉著我報名武道社，我還以為妳看穿了我隱藏高手的偽裝呢！”
　　“呸，不就是個業余五品嗎？鬼的隱藏高手！”樓成忍不住反唇相譏。
　　當今世界，武道源遠流長，非是傳說，絕不縹緲，自幾千年前便已存在，延續到近代後，通過與科技的幾十年對抗，不得不改變舊有觀念和傳統，徹底融入了社會的方方面面，武道品階也染上了現代色彩——由專門的武者協會舉行“定品賽”來評定，以壹品為最高，九品為入門，而入門之外，還有業余愛好者，因此又有業余壹品到九品之分，不過別看是“業余”，打平常人那是綽綽有余。
　　蔡宗明嘖嘖道：“某人似乎連業余九品都不是，高手不高手，根據相對論，不都是相對而言嗎？我讓妳壹只手怎麽樣？”
　　“滾！”樓成言簡意賅回答，然後輕吸了口氣，漫步往前，邊走邊說，“她高中的時候就挺出名，所以我知道她愛好武道，更沒想到的是，我們竟然都考到了松大，當時只覺得這就是緣分啊，心裏壹激動，又比較忐忑，就拉著妳去報名了，想著能有接觸的機會。”
　　“不錯，正常思路。”蔡宗明走了幾步，忽然笑道，“看，橙子，看，那不是妳女神嗎？”
　　樓成心頭壹跳，循著蔡宗明的視線望去，只見武道社場館正門外有九層臺階，臺階之上立著壹位身穿紅白漢服的少女，臉蛋幾有巴掌大小，五官精致，直觀地給人“秀氣靈動”這四字印象，很有江南水鄉姑娘的味道，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嚴喆珂。
　　是啊，她媽媽是江南的……樓成怔怔看了幾眼，這還是他第壹次看見嚴喆珂穿漢服，相當驚艷。
　　“她怎麽給武道社做迎賓了？”回過神來，樓成疑惑道。
　　她和自己壹樣是新生，而今天才是迎新會啊！
　　蔡宗明笑了壹聲：“這還不簡單，如果我是武道社的師兄，看到這種素質的師妹報名，肯定提前聯系，多多溝通，就算不能追來做女朋友，拿來當武道社的招牌也不錯啊！哪像妳這種糙漢子，有個毛用？”
　　“說得妳不是壹樣……”樓成反擊了壹句。
　　“嘿，還真不是，我可是堂堂業余五品的高手，武道社未來的頂梁柱……”說到這裏，蔡宗明楞了楞，“正常來說，他們也應該提前聯系我啊，業余五品在松大武道社可不是什麽大白菜，難道我們這屆新生素質這麽高？除開傳說的那個林缺，還有很多業余三四品的？”
　　樓成壹邊聽著蔡宗明嘮叨，壹邊靜靜看著嚴喆珂，她立在臺階邊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明星立在聚光燈下，那樣的鮮明那樣的出眾那樣的燦爛，簡直讓人自慚形穢。
　　“算了，還是說正事吧，橙子，機會來了！”蔡宗明結束了自言自語。
　　樓成茫然轉頭看向他：“什麽機會？”
　　“搭訕的機會！勾搭的機會！”蔡宗明恨鐵不成鋼般道。
　　“搭訕？”樓成看著遠處的嚴喆珂，結巴了壹下，“我？”
　　自己可從來沒做過搭訕的事情，想想就有點退縮，而且搭訕有用嗎？
　　蔡宗明嘖嘖搖頭：“雖然搭訕成功率主要看臉和口才，但妳要是連搭訕都不敢，那就永遠沒有機會，而且女生也多半看不起這種懦弱膽小的男人，說好的喜歡呢？連搭訕的勇氣都沒有算什麽喜歡？而且，我分析過了，妳機會很大，甚至她都不會覺得妳在搭訕。”
　　“為什麽？”樓成頓時有了興趣。
　　“妳是不是暗戀暗傻了？妳們是同鄉加同學啊，這多好的關系！身在異地，遠離熟人，老鄉同學什麽的就是脫單最好的對象。”蔡宗明洋洋灑灑道，“妳想想看，壹個女孩子，遠離了家鄉，到千裏之外求學，周圍都是陌生人，內心肯定正是最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對以往沾點邊的熟人必然都會下意識親近，俗話說得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而且妳們曾經還是同壹個學校同壹個年級，能夠聊的話題就實在太多了，親近感也不壹樣。”
　　“妳裝作偶然遇見並認出的樣子，百分之九十能要到QQ號、手機號什麽的，嗯，第壹次不適合太深入，會讓對方警惕不安，要到QQ號就收手最好。”
　　樓成仔細聽著，壹顆心逐漸怦怦亂跳，有了欲欲躍試的沖動，情聖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他思前想後，又猶豫下來：“可是，可是我這種身高普通長相普通什麽都普通的人怎麽配得上她，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她配得上她的生活，還是，還是不要……”
　　自慚形穢便是此意。
　　蔡宗明聽得目瞪口呆，嘴巴半張好久才說：
　　“橙子，妳會不會想太多了？這都還不認識呢，就在考慮以後結婚的生活了？這聯想能力也是沒誰了……”
　　說完，不等樓成多想，他繼續忽悠道：“橙子，妳這說得好聽叫有責任感，有自知之明，說得不好聽就叫膽小，懦弱，沒有自信，咱們才大壹，學校也是全國壹流，專業還算不錯，四年時間認認真真勤勤奮奮地刻苦學習和鉆研，畢業後還怕找不到壹份不錯的工作？妳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了？還是說壓根兒不想努力？喜歡她就為了她提高自己，為了她逼迫自己，為了她榨出潛力，這才叫責任感，否則也就是喜歡感動自己的感覺，萬事就怕認真兩個字！”
　　樓成愕然看著蔡宗明，想不到這貨竟然能說出這麽有道理的話。
　　蔡宗明話鋒壹轉，揮了揮拳頭道：“而且八字還沒壹撇呢，妳追不追得上還得兩說，估計希望也不大……呃……快去吧，橙子，不要留下遺憾，至少曾經努力過，嘗試過，青春沒有失敗，少年壯誌不言愁！”
　　被蔡宗明這麽壹激，樓成也是年輕氣盛，壹時熱血沸騰，將心中猶豫和顧慮紛紛壓下，重重點頭道：
　　“我試試！”
　　“嗯，青春沒有失敗！”
　　說完，他看著遠處的嚴喆珂，看著那紅白相間的美麗身影，鼓起勇氣便要邁步過去。
　　就在這時，蔡宗明忽地將他拉住。
　　“怎麽了？”樓成只覺自己此時血往上沖。
　　蔡宗明呲牙道：“橙子，妳太沈不住氣了，妳摸摸妳的臉，紅得就像猴子屁股似的，對方壹眼就能看出妳心懷不軌，快點，去買瓶冰水敷敷臉。”
　　“我擦，情聖，妳真有經驗。”樓成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滾燙滾燙的，說話都差點結巴。
　　這種事情太他媽刺激了！
　　想到這裏，他忽地靈光壹閃，拔腿就跑，不是往武道社的宏大場館，而是相反方向，很快就有百米，接著他又掉頭回來，路過蔡宗明時，已然氣喘籲籲。
　　“這……”蔡宗明壹直楞楞看著，此時才明白過來，豎起了拇指，“服！”
　　用跑步後的臉紅不就能掩蓋原本的臉紅了？
　　樓成心跳因為運動而加快，腳下卻略有遲鈍，還是有些膽怯，但旋即收斂，掠過了蔡宗明，暗自握拳道：
　　“嗯，至少努力過！”
　　他壹邊為自己鼓勁，壹邊邁開步伐奔向了場館，奔向了那道紅白色的倩影。
　　看著他的背影，蔡宗明慌忙道：“不要聊多了，妳們還不熟，聊多了容易尷尬，先留個好印象，為以後打基礎。”
　　樓成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腳下步伐不減，要壹鼓作氣。
　　“這就是青春啊……”旁邊的行道樹下，壹位頭發全白，似乎七八十歲的老頭嘖嘖看著樓成的身影，壹時竟有些感嘆，“想當初，我也這樣年輕過……”
　　誰沒有過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