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因為……她！

　　姜藥在山北世界的雪域攀登雪山，根據前世記憶尋覓三清道宮的遺址。而遙遠的大明姜京，明帝正在召開大朝會。
　　“……朕之甲子壽辰，本定於今年五月，卻拖延至今……”
　　“……便改為下月初八，禮部籌辦……”
　　因為是月旦大朝，所以參加的官員極多，總有上千人，大殿上黑壓壓的壹片。
　　秦宇、秦雀、商萱等少數被姜藥叮囑過的重臣，看著寶座上的皇帝，心中很是無奈。
　　起碼到現在為止，皇帝還沒有什麽疑點。
　　前兩日皇帝見過太後，太後說，也沒有發現什麽可疑。
　　而且皇帝壹再對幾人強調，他是真的，冒牌貨並沒有出現。
　　但同時皇帝也說，冒牌貨會隨時出現，讓幾人仍然保持警惕。
　　他讓幾人壹直保持對他的懷疑，千萬不要松懈，不讓真正的冒牌貨有機可乘。
　　所以，少數知情人，目前無法判斷皇帝的真假。
　　更要命的是，此事絕對不能聲張，不能告訴其他人，還必須要保密。
　　若是天下人知道明帝可能是假的，那明國立刻就會陷入巨大危機。首先大明的軍心民心就會大挫。
　　於是，秦宇等人只能走壹步看壹步。既然不敢判斷真假，那就只能暗中觀察。
　　當然，每個人之前都預設了自保手段。皇帝若是假的，就有可能對他們動手。
　　動手，就證明是假的。
　　明帝開完大朝會後，首先祭告太廟和神農殿。
　　又以甄九冰攻滅涼國之功，封甄九冰為玄冰侯，食邑五萬戶，以京兆尹加禦史中丞。
　　又封魔族罟山君為歸義侯，食邑五萬戶，授金紫光祿大夫。
　　以玄信侯秦宇定策之公，晉衛國公，增加食邑五萬戶，加特進。
　　上太後穆蒼月尊號‘懿德’。
　　又下詔獎勵將士，施恩百姓，派使者出使楚、齊、隋三國，約定滅清。
　　並請求三國開放古籍之禁，承認明國古籍是真，不要再為了武家私利，繼續蒙蔽天下。
　　再舉辦三年壹次的科舉大考，掄才選拔官吏。
　　令錦衣衛秘查明國古籍在諸國民間推廣普及的效果。
　　如此樁樁件件……壹切都是姜藥本來要做的事，沒有任何偏差和改變。
　　從太後穆蒼月到中書令秦宇，都沒發現疑點。
　　就是阿九、姜靈韻、小黑，也經常跟著明帝晃來晃去。姜靈韻還是那麽粘著明帝，犬侍衛還是那麽傲嬌，動輒自稱最早元從。
　　就是木元珠和六道輪回塔，明帝也主動出示，向太後和秦宇表示他是真的。
　　太後和秦宇，都看不出這些法寶是假。
　　明宮中的日影、月影、星影觀察數日後，也密報周帝虞嫃：
　　“沒有發現疑點，郎主陛下不像假冒。”
　　可虞嫃和明帝通過話後，她感覺這個姜藥多半是假的！
　　沒錯，對方的確具備姜藥的主要記憶，似乎沒問題，但仍然不知道兩人當年的某些細節。
　　她的第六感，也告訴她，對方很可能就是冒牌貨。
　　可問題是，就算真正的姜藥，也未必還記得壹些細節。男人畢竟沒有那麽細心，很多微不足道的細節早就忘了。
　　所以僅憑這壹點，虞嫃還不敢完全斷定，對方壹定是假的。
　　起碼，對方目前做的事，都是姜藥應該做的事。
　　如果真是假的，那麽只能說明，冒充姜藥的人，比冒充自己的玄妙更逼真，而且要狡詐的多，是更高明的冒牌貨。
　　她只能告訴日影月影和星影，明帝多半是假，讓她們小心戒備，但不要輕舉妄動。
　　再說，就算她能斷定姜藥是假，眼下也沒有破解之法。
　　妳周帝告訴別人，明帝是假？
　　那也要別人相信才成。
　　就算別人相信，又能如何呢？對明國有什麽好處？對姜藥有什麽好處？
　　難吶。
　　所以只能壹動不如壹靜，且行且看。
　　“山北，三清道宮遺址……”虞嫃想到這裏，決定去找找看。
　　若是能找到姜藥，那當然是最好不過。
　　虞嫃立刻將平叛大事全部交給南宮令儀，以閉關修煉為名，直趨北方。
　　當然，離開之前，虞嫃也做了很多安排，防備明帝真是冒牌貨後可能出現的各種危機。
　　姜藥之前也做過安排，可是明帝舉措得當，施政正常，根本沒有觸發姜藥留下的布置。
　　……
　　這日，侍衛稟報，大明道宮大天師玄妙入宮覲見。
　　“讓她進來。”明帝神色玩味的吩咐。
　　玄妙進入之後，默默看了明帝壹會兒，幽幽說道：
　　“還真是像。若不是我，其他人還真無法判斷妳到底是真是假。”
　　“呵呵，妳拜入師尊門下也就三十年，說起來是我師弟，可冒充別人卻比我更讓人難以甄別，比我偽裝的更像。”
　　“妳的名字，還真和妳的性格相反呢，呵呵。”
　　明帝微微壹笑：“師姐過譽了。我之所以冒充的更好，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姜藥的故人。”
　　“早在幾十年前，我就認識了姜藥，還和他壹起在沙漠歷練過，多次相處。說起來也算是老朋友了。”
　　“就是嫃辣子，也不敢斷定我壹定是假的，那也是因為，我同樣是虞嫃的故人，對她很了解。”
　　“是麽？原來是他的故人。”玄妙冷笑，“當年神洲十大少年高手，具備正道慧根的就是妳和甄九冰。”
　　“甄九冰不爭氣，在玉清觀待了十年，還是沒有找回慧根，最後離開山門，成了明國的京兆尹。”
　　“妳比甄九冰爭氣的多，竟然找回了正道慧根，修煉突飛猛進，還得到了師尊的衣缽，呵呵。”
　　明帝神色淡然，“師姐何必耿耿於懷呢？師尊最喜歡的本來是妳。這上清觀衣缽弟子，本來也應該是妳。”
　　“妳還是嬰兒就入山門，入門比我早了三十年，慧根之佳，天下無雙，我都比不上妳。”
　　“可是師姐何曾真把我正道放在心上？師姐捫心自問，內心真的認同我正道《道藏》麽？不見得吧？”
　　“以師姐萬年無壹之慧根，若是虔心向道，艱苦修行，有這壹甲子參悟，如今怎麽都是大乘七重天以上了。豈能止步大乘壹重天？”
　　“我入道不過三十年，有師尊悉心指導，幫我梳理道脈，能壹舉修煉到大乘兩重天，這難道是因為我比師姐強？”
　　“這是因為師姐三心二意，道心不堅。可我卻能壹心向道，心無旁騖，癡迷大道，窮盡道藏，三次頓悟！所以能以三十年抵別人千百年苦修！”
　　玄妙默然不。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年紀比她大的師弟說的對。
　　修煉本門道經必須有專門的慧根，還需要癡迷，完全就是為極少人準備的特殊仙法。
　　能修煉的人雖然極其稀少，可修煉速度卻可以極快。壹次頓悟，就能直接提升壹個大境界！
　　可自己對於本門道經，的確三心二意，內心並不十分認同。
　　這個師弟不但修道慧根不比自己差，而且極其癡迷。
　　三十多年前，神洲少年高手大比，他只排在了第九位，雖然光耀神洲，可是和排名前五的人相比，並不太出色。
　　可是三十年過去，他修煉道藏，反而後來居上，成為大乘二重天的大強者。
　　成為當年十大少年高手中，實力最強大的存在！
　　“妳的目的是什麽？和我壹樣，擾亂明國？”玄妙蛾眉微皺的問道。
　　明帝風輕雲淡地笑道：“怎麽？師姐當了壹年多的明臣，就真的心系大明了麽？”
　　他擡起眼眸，壹手微搖羽扇，壹手摸著袖中的毒蛇，“師姐莫不是，忘記了師尊和上清觀？”
　　玄妙冷哼，“妳不要拿師尊來壓我。妳來冒充姜藥，我事先竟然壹無所知，我也是本門弟子，難道我不該知道妳的目的？”
　　“這段日子，妳做明帝做的不錯，完全按照姜藥定的來。我想知道，妳到底賣的什麽藥。”
　　“賣的什麽藥？賣姜藥啊。”明帝呵呵笑道，“師姐，這些事妳不該管。師尊吩咐，不要告訴妳。”
　　“將我變成姜藥的是師尊。我自己可沒有這個本事，就是那些蛇啊狗啊以及法寶，也都是師尊的幻化和障眼大法。不到地仙，無從分辨。”
　　“沒有師尊的讀心、幻化、障眼三大神通，我什麽都做不了。這壹切，都是師尊的安排，我不敢擅作主張。”
　　“師尊心如天海，萬難蠡測，我也不知師尊的打算。師姐若是真想知道，那就問師尊好了。”
　　“唉，若不是師尊他們有所顧忌，不能沾染這麽大的因果，何必這麽麻煩？可大因果恐怖，也只能弟子服其勞，不能親自出馬。”
　　“師尊他們雖然神通齊天，卻很難做更多了。不然，因果大道隨時有可能反噬。”
　　玄妙冷笑：“既然我等逆天修道，要掌控天地，為何如此害怕沾染因果呢？不是應該百無禁忌麽？師弟，妳道藏比我強，妳倒是說說看啊。”
　　她當然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心懷不滿。
　　明帝也不計較，只當她不知道的解釋道：
　　“因為因果大道源自‘我’。‘我’不是道，而是本因，乃是何所在，何所存，何所為也……因為做不到無我，是以修為再高，也無法屏蔽因果……”
　　玄妙抱著胳膊，偏著腦袋，“哦，原來是因為不可能做到無我，所以無法杜絕因果大道的反噬。為了繼續長生不老，那就只能小心謹慎了。”
　　她看似被解惑，可是語氣卻微帶譏諷。
　　師尊他們想幹涉天下事，卻又顧忌沾染因果，擔心因果之力的反噬，不願直接出手，就培養徒弟。
　　這或許是他們收徒的主要原因。
　　明帝神色壹肅，“好了師姐，妳就不要管那麽多了。我相信，師姐心中壹定認為自己是上清道士，而非明國之臣。”
　　玄妙神色冰寒，“這個不需要妳提醒。妳好好的當妳的明帝吧。”
　　說完就離開皇宮。
　　“姜藥，妳是兇是吉，我也管不了啦，希望妳平安無事吧……”玄妙回望著氣象萬千的明宮，目中的苦澀壹閃即逝。
　　在明國住了壹年多，她越發認為，明國不該亡。
　　若是明國這樣的都亡了，那真的太可惜。
　　可是她猜不透師尊的心思，也不知道接下來明國和姜藥的命運。
　　她甚至不知道姜藥是生是死。
　　看到玄妙出宮，“明帝”的目光也變得苦澀起來。
　　人算不如天算。哪怕是師尊，也無法算準每件事。
　　冒充壹個人沒有那麽容易，讀心大神通也沒有那麽容易隨便施展、實時施展。
　　姜藥本來已經是個死人，他可以從從容容的冒充姜藥。
　　他有師尊賜予的厲害法寶，而且他的修為不受天道壓制，可以很輕松的進入明宮，很輕松的找到姜藥，很輕松的幹掉。
　　這些行動，只能自己來完成。
　　姜藥關系到大因果，身負大氣運，極易引發因果反噬，師尊他們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親自出手。
　　據說十多萬年前逼不得已親自斬殺壹個同樣身負大氣運的女子，差點付出落入輪回的代價。
　　所以，這些事只能自己這個弟子代勞。
　　誰知壹開始就出了問題。
　　姜藥竟然不在宮中，而是去了北地世界，逃過了壹命。
　　姜藥去北地，這麽重要的記憶，師尊竟然沒有第壹時間告訴自己。
　　如此壹來，姜藥就是壹個隨時會回來、會出現的危險人物。
　　更要命的是，師尊只是讓他殺掉明帝，取而代之，卻沒有進壹步的指示，也沒有交代最終目的。
　　他也無法聯系上師尊了。師尊經常消失，經常聯系不上，這次又是如此。
　　沒有師尊的下壹步指示，他就無法擅自做任何事，只能按照姜藥的政策，照常推進，跟著明廷原本的節奏走。
　　沒有最新指示，他只能站在明帝的立場上，做明帝該做的是事，維護明國的利益。
　　事情的吊詭之處，就在這裏。
　　明國廣大百姓誰也不知道，此時管理大明的聖主姜公，已經不是姜藥了。
　　……
　　“陛下是假的。”南域大行臺府深處的某處密殿，歐陽鋒肅然說道。
　　歐陽鋒以兩道大乘的修為，出任南域大行臺尚書令，統轄整個南域的軍國大事，可謂位高權重。
　　南域十幾個州，幾十萬精兵，都在他的手裏。明帝對他的信任，可見壹斑。
　　而歐陽鋒也的確了得，上任之後，變法、鎮反、練兵、文教、守邊、種植道穗等諸多大事，件件辦的井井有條，無可挑剔。
　　他兩道大乘的修為，也足以威壓整個南域官場，無人敢不服。
　　在歐陽鋒的管理下，整個南域都牢牢掌控在明廷中央。
　　南域甚至流傳：“歐陽先生坐南臺，南望清賊可敢來。”
　　不到兩年，令名鵲起。
　　歐陽鋒出任行臺尚書令，都督南域諸軍事後，就把家人接了過來。
　　夫人羋旎旎、繼子歐陽燮（寧燮）、繼女歐陽玉簡（寧玉簡）、親子歐陽明光、親女歐陽明鑒，都帶到了南臺府。
　　沒錯，歐陽鋒已經有了親生兒子，歐陽明光，都八歲了。
　　而女兒歐陽明鑒才四個月大，出生不久。
　　如今的歐陽氏，也算壹個家族了。
　　“夫君，陛下真是假的？”歐陽夫人羋旎旎有點不敢置信。
　　歐陽鋒冷笑：“夫人，整個大明，上到太後，下到百姓，或許只有我壹人斷定，陛下是假的，可是我只能裝糊塗。”
　　“我和陛下的交情，外界鮮有人知。可若不是和陛下情深厚誼，陛下會將整個南域交付給我麽？”
　　旎旎嫵媚的壹笑，“那是當然。這滿朝大臣，除了秦紫宙，還有人比得上夫君？”
　　壹邊說，壹邊給歐陽鋒斟酒。
　　說也奇怪，旎旎婚後變得很是潑辣，對兒女們和老爹羋蒼，動輒指桑罵槐，橫眉冷對，頤指氣使。
　　可是偏偏，對歐陽鋒仍算是溫柔體貼，就算偶爾使使性子，也能很快主動的轉嗔為喜。
　　當然，旎旎也絕不是不關心國家大事的小女子。
　　她壹邊斟酒壹邊擡眸問道：“夫君認為陛下是假的，到底是因為什麽？”
　　歐陽鋒壹指她傍邊的嬰兒歐陽明鑒，“因為……她！”
　　姜藥能感應他的真假，可這是單向的，他無法感知姜藥的真假。他判斷真假，靠的是這個嬰兒。
　　旎旎何等聰明，立刻就懂了，“夫君認為，若陛下是真的，就壹定會賞賜明鑒？”
　　歐陽鋒點頭，面沈如水地說道：
　　“不錯。當年明光出生不久，陛下就賞賜豐厚。可是如今明鑒已經四個月了，陛下卻沒有任何表示。”
　　“這雖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足以說明，陛下是假的。好在，我相信陛下肯定還活著。”
　　姜藥離開前，當然也和歐陽鋒交代過。
　　旎旎兀自不敢相信，“夫君，是不是陛下太忙，忘記了明鑒？大明那麽多事，陛下還要修煉，怎麽顧得上這種小事？”
　　歐陽鋒搖頭：“妳不了解陛下。按照我對陛下的了解，以及和陛下的交情，他是壹定會賞賜明鑒的。”
　　“對於大明朝政，這的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陛下壹定不會忘記。”
　　“陛下沒有及時賞賜明鑒，那就說明他根本不是真正的陛下，無法體會我和陛下的情分，當然也就忘了賞賜明鑒。”
　　“可我明知他是假的，卻還不能聲張，為了大明穩定，還要替他隱瞞！”
　　歐陽鋒目光冷厲。
　　旎旎聽歐陽鋒說的這麽肯定，也變得壹臉憂色，“那該如何是好？是誰有這麽大本事，能冒充陛下，那我大明……”
　　歐陽鋒臉色冰寒，“妳先別擔心，大明的天塌不下來，陛下身負大氣運，壹定會逢兇化吉。”
　　“我們要做的，就是打理好南域，守好南疆防線，日夜訓練新兵。替陛下牢牢抓住南域兵權。”
　　“還有，將我的判斷秘報太後、秦宇，讓他們心中有數。他們壹定也在懷疑，只是難以判斷而已。”
　　旎旎想了想，“不能告訴太後。”
　　“為何？”歐陽鋒問道。
　　旎旎道：“夫君不懂壹個母親的心。太後若確定他是假的，哪怕城府再深，面對冒充自己兒子的人，也有可能難以控制的露出細微的情緒。”
　　“所以，最好別讓太後知道他就是假的。”
　　歐陽鋒點頭：“夫人言之有理，那就瞞著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