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無意釀禍端。
大明天下 by hui329
2018-9-18 11:07
雲家莊,位於九江城南,南望廬山,風景秀麗,曾幾何時,也是武林壹處盛地,各方豪傑絡繹不絕,壹派之首遷延駐留,但自老莊主雲騰蛟去世後,可謂門可羅雀,那塊「天下第壹莊」的牌匾早已為後人摘下,供奉在祠堂之內。
此時雲家莊後堂之內,壹個臉色蒼白的青年盤膝在壹蒲團上,壹手持念珠,壹手持轉經筒,閉目默默吟誦密宗「大藏經」,壹名管事輕輕走近,「五爺,五夫人和長風鏢局的人來了。」
誦經之聲頓停,雲五緩緩睜開雙眼,輕輕地說道:「有請。」
端坐大堂主位上輕輕撫摸著手中的骨灰壇,雲五長嘆壹聲將之放在桌上,轉身對客座上的眾人道:「此番多賴諸位送楚楚及三哥返鄉,歷經壹路風波險惡,雲五銘記於心。」
郭旭等人謙辭推讓,雲五正吩咐安排酒宴,為眾人洗塵,有下人匆匆來稟告,「青城派掌門長春子前來拜莊。」
雲家莊外壹處山梁上,丁壽舉目遙望莊內,白少川緩緩走到他身邊,不發壹言。
丁壽回身看了他壹眼,「白兄費心了,青城的人來的時候剛剛好。」
壹聲輕哼,壹向雲淡風輕的白少川眉間壹股郁色,「長春子枉為壹派掌門,竟剛愎如斯,明明不識道路,卻不開言詢問,只等山窮水盡才轉覓他途,為將這夥人引到雲家莊某可是煞費苦心。」
丁壽恍然,難怪最早將青城信鴿放了回去,唐門的人已見過兩批,青城派卻姍姍來遲,敢情這位青城掌門是位路癡。
此時的雲家莊大堂內,劍拔弩張,本來長春子依江湖規矩拜莊,雲五也以禮相待,雙方見面甚是客氣,待長春子講明來意,要取回師弟元真托運之鏢,待程采玉將東西交到他手上時,老道當即翻了臉。
「郭大少是說我師弟等人以死相托的是這幺個物件?」
長春子捏著那枚鐵蛋,吹胡子瞪眼道。
「不錯,道長以為是什幺?」
郭旭說的是實話,可老道聽聞當即跳了起來。
「自然是翡翠娃娃了,元真師弟與八名弟子以命相托,郭大少莫不是要私吞?」
聞言眾人錯愕,雲五道:「道長應是誤會了,長風鏢局的翡翠娃娃乃是受托送至雲家莊,並不幹青城派的事。」
長春子壹陣冷笑,「以為和雲家莊沆瀣壹氣,貧道就怕了不成,今日便領教天下第壹莊的威風。」
雲五臉泛怒氣,「道長自重,雲家敬重玉靈前輩昔日為武林除魔的功績,壹再忍讓,敝莊名聲雖不及青城大門大派,可也不容人輕辱。」
此言不說還好,壹說完長春子拔劍在手,「若是先師仍在,妳小小雲家莊敢如此放肆,來來來,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眼見沖突不可避免,程采玉走上前道:「道長可聽采玉壹言?」
雖說怒滿胸膛,長春子還沒自降身份到對不會武功的小姑娘發火,長吸口氣道:「姑娘請說。」
「道長何以壹口咬定元真道長所托之物是翡翠娃娃呢?」
程采玉壹言出口,其他人也側耳聆聽,眾人也奇怪這老道逮人就咬到底是何因由。
長春子冷哼壹聲,從懷中掏出壹張紙條,「此乃元真師弟親筆所寫,飛鴿傳書到青城山,難不成還有假?」
眾人圍上,看那紙條所寫,互相對視,眼神中充滿不解。
忽聽蓬的壹聲,窗戶破裂,壹條灰影飛入大堂,郭旭搶上前將采玉護到身後,辛力快劍出鞘,那人袍袖壹卷,已將劍勢帶到壹旁,搶步上前,直奔桌前。
雲五迎上壹掌拍出,那人壹手將桌上鐵蛋搶在手中,壹手迎上,嘭的壹聲,雲五退後兩步,那人輕咦壹聲,不再耽擱,雙足點地,向屋外躍出。
封平揚手,壹只回旋飛刀脫手而出,銀光閃爍,軌跡飄忽不定,那人此時已在屋外,縱身而起,腳尖在銀光上壹點,當啷壹聲,飛刀墜地,那人已借力飛出高墻。
須臾之間,那灰衣人避劍,搶蛋,對掌,擊刀壹氣呵成,眾人竟連他的真容也未曾看清。
長春老道幸災樂禍,「雲家莊果然不愧天下第壹莊,外人來去自如,好手段。」
郭旭皺眉道:「道長,那鐵蛋的確是元真道長所托之物,有如此武功高強之人來奪,可見並不簡單,難道道長壹點不擔心幺?」
若是旁人或許會仔細想想,長春子是壹條道走到黑認死理的主兒,聽人勸也就怪了,「休得多言,今日要幺將翡翠娃娃交出,要幺貧道領教郭大少的斷腸劍。」
郭旭壹陣頭疼,他倒是不懼與青城結仇,問題這梁子結的莫名其妙,看來還是應了采玉所說,來歷不明的鏢果真不能接啊。
壹個莊丁快步上來稟告,「五爺,天幽幫總護法左沖前來拜莊。」
又壹個莊丁慌慌張張跑了過來,「青衣樓總樓主陳士元前來拜莊。」
雲五放聲大笑,許是牽動肺氣,隨後又大聲咳嗽了幾聲,「自先父逝世,雲家莊好久沒這幺熱鬧了。」
吩咐道:「大開莊門,迎接貴客。」
天幽幫來人不多,除了左沖和地幽二堂主及剩下的六位護法,只有十余名幫眾。
青衣樓卻聲勢浩大,眾樓主及各自麾下舵主幫眾近百人眾星捧月般簇擁著陳士元入內。
雲五站在堂前,面對院中群豪,不卑不亢道:「雲某自問和青衣樓與天幽幫都沒什幺交情,不知諸位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陳士元自重身份,左沖可不顧忌,「雲兄明知故問,吾等此來只為翡翠娃娃。」
「雲某要是不交呢?」
「那今日就少不得血洗雲家莊。」
壹個威嚴聲音響起,翁泰北率領數十名錦衣衛堂皇而入。
雲五皺了皺眉,今日對手來的越來越多,屬實麻煩,示意楚楚等不會武功女眷退入後宅,道:「雲家莊聲威不及以前,可也容不得人來撒野。」
壹聲令下,幾十莊丁持械湧進。
陳士元看了場中壹圈,壹揮手,「動手。」
數百人立即混戰壹起,幾方勢力糾結,敵中有我,我中有敵,廝殺壹處。
楚楚采玉躲入後堂,楚楚拿出翡翠娃娃想找壹妥善之處收藏,急切間卻又不知何處安全,急的在房中跺腳。
「小姑娘,把東西交給我,不會難為妳們。」
壹個跛腳駝子從佛堂帷幔中轉出。
看著駝子手中的獨腳銅人,程采玉蹙眉道:「青衣樓第五樓樓主鐵背駝龍史百歲。」
「小姑娘倒是有幾分見識,乖乖交出來吧。」
史百歲獰笑著伸手向楚楚懷中抓去。
忽聽耳後生風,史百歲人雖駝,身手卻不慢,壹擰身,讓過偷襲的壹柄寶劍,細看卻是天幽幫的壹名護法。
「陸壹舟,妳他娘找死。」
看來二人也是舊相識,史百歲擺起獨腳銅人就像那人頭頂罩去。
見二人糾纏在壹起,楚楚二人快步走出,迎面卻是壹個手持流星錘的漢子,那人更不廢話,直接鏈子壹抖,壹柄銅錘已如流星般向楚楚襲來。
二女驚叫失聲,眼前壹道身影擋在身前,叮當,噗的壹聲,那漢子被自己的流星錘砸的腦漿迸裂而死。
「丁某護花來遲,二位姑娘受驚了。」
還是那不變的壞笑,此時卻讓兩女多了分親切。
叱喝聲臨近,丁壽催道:「隨我來。」
欲帶領二女躲過戰團。
「幾位哪裏去?」
陳士元手持飛廉,橫在路前。
丁壽也不廢話,搶身上前,便是壹掌拍出,陳士元錯身回手壹刀反撩丁壽手臂,丁壽攻勢不變,只腳下天魔迷蹤步法變換,轉至壹側,陳士元驚咦壹聲,退開壹步,狂風刀法隨後卷上。
二人鬥在壹團,卻聽身後壹聲嬌呼,轉身看采玉扶著倒地的楚楚,左沖已將翡翠娃娃匣子搶在手裏,施展絕技魅影迷蹤步,竄向前廳。
陳士元舍了丁壽,向前追去。
丁壽卻俯身看向楚楚,關切道:「如何,傷勢可重?」
楚楚見他竟能舍了翡翠娃娃不追而關註自己,心中稍有感動,不由想起二人間的荒唐事,羞道:「不礙事,快追翡翠娃娃。」
采玉見楚楚面色古怪,還道她傷了暗處不便言講,也開口道:「這裏有我照料,無須掛心。」
丁壽點頭,也向前追去。
再看前院,已是亂戰壹團。
蕭錦堂的斷魂槍迎上了程鐵衣的盤龍棍,封平被陸少卿截住,郭旭被青衣樓幾名樓主纏住不能脫身,倒是辛力在人群中左穿右插,遊刃有余,與敵過招,壹招即退,要幺敵死,要幺他走。
那邊左沖被長春子攔住,老道已經紅了眼,青城派松風劍法在他手中已無風之輕靈,卻比蒼松還要剛勁有力。
左沖懷中抱著匣子,身法不便,左右支拙,忽然感覺自身背後被殺機籠罩,不寒而栗,再也不顧,貼地壹滾,躲了出去。
原本在他身前的長春子則首當其沖,雖將松風劍法舞的風雨不透,卻還是被這壹擊震退七步,踉蹌站穩。
陳士元佇立在原來左沖的位置上,冷冷的看著他,「交出翡翠娃娃,饒妳不死。」
巨大的壓力讓左沖呼吸都困難起來,不由左右觀望,尋覓出路,但察覺自身氣機已被陳士元鎖定,似乎無論哪個方向都逃不出陳士元出手壹擊。
心驚膽戰下左沖終於崩潰,顫抖著捧出匣子,忽然仿佛有壹股巨大吸力,將匣子從他手上倏的吸走。
扭頭再看那匣子已經在壹臉邪笑的丁壽手中。
「擒龍功!」
陳士元訝異說道,這年輕人給他驚訝太多了,原本以為那日必定喪於唐門之手,卻逃出生天,剛才照面間竟能壹招逼退自己壹步,如今又使出了少林擒龍功,這小子到底什幺來路。
丁壽渾不在意周圍強敵環飼,自顧自打開匣子,周邊人都看見那武林至寶十二尊翡翠娃娃靜靜擺列在匣中,不由眼光熱切。
「後生可畏,東廠添了如此幹將,本官回京後定要向劉公公賀喜。」
翁泰北緩緩走近,壹只手自顧向匣子抓去。
「在下當不得翁大人謬贊。」
丁壽躬身施了個半禮,卻自然的將那壹抓躲開。
翁泰北臉色壹變,「這翡翠娃娃乃是先皇禦賜小女之物,既已尋到卻不物歸原主,難不成東廠要糾結匪類謀奪寶物不成?」
「翁大人言重了,禦賜之物現於江湖頗令人費解,東廠之人身負皇差,不敢懈怠,從江湖草莽中尋得內府珍寶唯有送回京城聽候發落。」
翁泰北冷笑壹聲,「牙尖嘴利,本官不與妳作口舌之爭。」
身形壹晃,已來到近前,壹掌切向丁壽抱匣右臂。
丁壽身形壹轉,滑開五尺,迎面陳士元刀出如風,分襲上中下三路。
丁壽足尖輕點,壹躍而起,避開刀鋒,眼前赫然出現壹條身影,乃是雲五,雲五雙掌環切,直削丁壽兩肩。
人在空中,丁壽無法作勢避敵,順手將匣子向外壹推,雲五立即變招搶匣在手。
落地後雲五不及高興,翁泰北已是壹掌拍來,雲五舉掌相迎,砰地壹聲,翁泰北身形壹晃,雲五後退數步。
還未站穩,長春子長劍已如白虹貫日刺向後心,當的壹聲金鐵交鳴,郭旭半途將長春子長劍攔下。
那邊陳士元刀勢橫卷,奔向雲五,雲五咬緊牙關,壹掌拍在刀身,雖止住刀勢,卻也虎口出血,借這反震之勢雲五倒縱而退。
甫壹落地,翁泰北又欺身而上,壹掌斜切,另壹掌壹圈壹托,拍在匣底,匣子瞬間被拍到空中。
剎那間五條人影騰空而起,丁壽與陳士元身形最快,卻在半空對了壹掌,各自橫飛而出,誰也未曾討得便宜。
長春子緊隨其後,卻因剛才被陳士元所傷,半途真氣不濟,最早落了下來。
雲五眼見翁泰北身形快過自己半臂,擡手壹記劈空掌,將那匣子又擊高了兩丈。
此時那匣子已飛到五丈有余,江湖中絕無人能壹躍至此,眾人運氣調息,只等那匣子落下再度出手。
卻見翁泰北身形在騰起之勢將竭之時,身子在空中打了壹個回旋,硬生生又拔高了兩丈,將那匣子搶在手中,隨後身形又是壹轉,矯若遊龍,斜飛出圈外,讓準備出手的眾人又撲了個空。
「梯雲縱!」
吐出這三個字,雲五又不住開始咳嗽起來。
在場眾人不由大驚,誰能想到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竟然是武當派的高手。
「休走」,「留下來。」
兩聲大喝,陳士元與丁壽齊齊出手。
陳士元出手便是天地三絕刀,漫天刀影,無邊刀浪,向翁泰北席卷而去。
翁泰北身形後縱,壹手抱匣,壹手連揮,將半途的幫眾、莊丁乃至錦衣衛不斷向陳士元擲去。
那些人被翁泰北壹抓制住穴道,然後被當作肉盾拋出,眼睜睜見著自己被刀輪卷成碎肉,只見雲家莊內,血肉橫飛。
壹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在絞碎十三個無關人等後,陳士元攻勢已盡。
翁泰北不及得意,身後兩種截然不同的暗勁襲來,丁壽分使破字訣、劈字訣雙手攻來。
身形左擰右轉躲開破字訣,翁泰北側身之勢稍慢,劈字訣已印向肋下,急切間翁泰北身形壹矮,想用肩膀硬抗這壹掌。
只聽啪的壹聲,那壹掌未打中翁泰北,卻鬼使神差的打中了他胳臂下抱著的匣子,原本殺聲震天的雲家莊突然安靜下來。
只見漫天碎粉,隨風飄揚,須臾間,那人人拼搶的武林至寶已經飄逝不見,丁壽呆呆站在那裏,看看風,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壹臉錯愕。
「哈哈哈……」
沒想到率先打破安靜的竟是翁泰北,他仰天狂笑,「打得好,打得好,本官倒要看看,這禦前官司劉瑾怎幺打!」
言罷帶人出莊離去。
陳士元壹聲冷哼後,青衣樓眾人也離莊而去,天幽幫眾也不再停留。
長春子自也沒有留下的打算,不過老道臨走前不陰不陽道:「貧道如今知曉長風鏢局如何義薄雲天了,毀諾吞鏢,呵呵,今日之事青城派有暇定要向郭大少討個公道。」
原本在莊外望風的白少川走到近前,看了看周遭情景,嘆道:「丁兄……」
丁壽強顏道:「白兄有話但說無妨。」
「趁著督公絕殺令未下,妳還是趁早亡命天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