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有所為

　　蘇辰遠遠看著，猜測著其中原因。
　　“這時候，他應該是已經找到了石窟的招式，心裏已經陷入深深的懷疑之中了。”
　　“他覺得隨便怎麽使劍都會被人隨手破去，認為平日裏辛苦練就的招式根本就沒有用處，這才是他形容憔悴的真正原因。”
　　見令狐沖低頭連連應是，嶽不群有些滿意，點頭道：“妳師娘那招‘無雙無對，寧氏壹劍’的威力想必妳也知道，蘇三更是憑借這壹劍打下了無雙劍的赫赫威名，此劍最講究心技合壹，劍術越高威力越大，妳就使出這壹招來看看吧。”
　　華山其他劍術令狐沖已經練得滾瓜爛熟，就算叫他試演也看不出有沒有什麽進步，只有這種力量和技術高度融合的劍法才可看出他的底細。
　　令狐沖應了壹聲，就提劍準備出招。
　　這壹招寧中則雖然沒有刻意傳授過，但平日練習時從不避諱於他，嶽不群也曾多次說過其中竅要，因此令狐沖也是會的。
　　他舉劍齊眉，左手洗劍，意守神臺，就要出劍。
　　突然面色壹變，神情怔忡，那壹劍卻怎麽也使不出來。
　　只覺得眼前全是被破得淒慘無比的寧氏壹劍，無論從哪壹個方向出劍，都會有人拿著鐵棍，隨手破個幹幹凈凈。
　　令狐沖僵在原地，面色陣紅陣白，額上汗珠都滾了下來，卻沒發現嶽不群臉色越來越黑。
　　“混賬，難道妳連怎麽使劍都忘了嗎？”
　　嶽不群越發不高興了。
　　寧中則笑道：“沖兒壹定是太緊張了，不妨事，師娘和妳拆幾招，先熱熱身。”
　　說著就拔劍出鞘，手中長劍壹展，“刷刷刷”就是六七劍橫劈豎削而去。
　　劍勢如同狂風怒卷，壹眨眼就把令狐沖罩在其中。
　　她出劍之時手臂手肘不動，全由手腕手指使力，身形遊走之間，壹柄劍用得如同光輪。
　　“咦，這劍法好眼熟，卻不是咱們華山劍法。”嶽靈珊在壹旁看得大奇，出聲說道。
　　蘇辰笑著道：“妳當然眼熟了，這是田伯光的狂風刀法，妳那天不是見過了？狂風十八式，如風卷殘雲。師父以前壹定是曾經追殺過那個淫賊，見過幾次那刀法，如今雖然沒使出其中精髓，但劍法極快卻也像個七八分了。”
　　“大師兄竟然擋住了……不對，他打得亂七八糟的，也不是華山劍法。”
　　小師妹如今劍法大進，練了紫霞之後，雖然比令狐沖還是差了壹些，但跟著蘇辰東奔西跑的，眼光著實提升了不少。
　　她壹眼就看出來令狐沖的劍法雖然古裏古怪，但其中著實有著壹些精妙招數。
　　而他出手之時也不是沒有華山劍法，只不過使得畏畏縮縮，全無以前那種信心十足的模樣。
　　寧中則看出不對，輕叱壹聲道：“用華山劍法！”
　　她身形壹轉，回手丹鳳點頭，就是壹式“有鳳來儀”，出手恢宏大氣，劍氣籠罩令狐沖全身。
　　令狐沖額上冷汗直冒，似乎是在掙紮著什麽，回了壹招“蒼松迎客”，把身前全都護住。
　　寧中則點了點頭，這壹招三分攻擊七分防禦，使得還算不錯。
　　她正想乘勢變招，卻又見到令狐沖這招使到壹半，就縮了回去，竟然變成了九分防守，這是在害怕什麽嗎？
　　“妳這麽喜歡防？用無雙進攻！”
　　寧中則看令狐沖打得古裏古怪，完全不類往常，心裏也是有些惱意。
　　她手中劍勢回收，陡然光華大亮，如壹道長虹直射令狐沖。
　　“無雙無對，寧氏壹劍！”嶽錄珊在壹旁歡叫，卻回頭看了壹眼蘇辰，問道：“蘇師弟，怎麽妳那壹招跟娘親用出來越來越不同了，似乎……似乎妳的劍更快上許多。”
　　“妳看錯了。”蘇辰笑著說道，心裏暗道這姑娘眼光越來越厲害了，以後想要糊弄她都有些難。
　　嶽靈珊卻不知道，蘇辰的這壹招無雙不但能爆內氣，還有國術氣血爆發之法。
　　這就等於雙重發力，威力自然增加雙倍，能不快嗎？
　　不過，這種氣血爆發，如今的小師妹卻是學不會的，沒練到化勁宗師階段，壹爆就受傷了，弄不好會損傷根基。
　　他就幹脆不說，免得小師妹好奇，試劍之時傷到自己。
　　“不好！”
　　正說著，遠處令狐沖那裏形勢忽變，卻是他終於使出了同樣的壹招。
　　劍壹發出，倒還威勢凜凜，但等到了中途，卻不知為何，就變得歪歪斜斜，完全沒有誠心正意，心技壹體的模樣。
　　兩人劍壹接觸，令狐沖就被寧中則撞飛了長劍，劍勢直沖胸腹，整個變成了送死。
　　寧中則臉色壹黑，見得令狐沖把自己最拿手的壹劍用成這般模樣，她氣都不打壹處來。
　　而且她壹時意外，手中長劍攻出之後沒有受到預料中的阻力，忙運勁收力，竟然收不回來，心裏又是壹驚。
　　這無雙壹劍因為爆發內力攻擊，只要是攻出去了，就很難收斂。
　　平日裏試招的時候，寧中則壹般也是不許對練，這時她算計好了令狐沖的出手力道，才斟酌著用了七分內力。
　　卻沒料到對方竟然開門揖盜。
　　眼見得令狐沖就要受傷，嶽不群都跨前兩步準備提劍格擋開夫人的劍勢了。
　　變故又再出現。
　　令狐沖驚慌之間，從腰間扯下劍鞘，沈腰坐肘，反手刺出，奇快無比。
　　劍鞘跟刺來的長劍保持壹條直線，正正封住了這壹劍。
　　劍入鞘，兩人手臂壹振，齊齊脫手，而那劍柄卻仍舊向著寧中則的咽喉撞去，其勢勁急。
　　寧中則心中壹凜，幸好還留有余力，壹個後仰，那劍帶鞘直飛身後，感受勁風撲面，她楞在原地，驚出壹身冷汗，連責問令狐沖都忘了。
　　“妳的華山劍法呢，全忘光了？這是誰教妳的怪招？妳練了什麽武功？”
　　嶽不群怒不可遏的怒吼道，這壹招差點就傷到夫人了。
　　這場試劍簡直莫名其妙，從頭至尾，令狐沖的劍法都是亂七八糟，還夾著許多怪招在裏面。
　　先前還以為他癡迷於練劍，而荒廢了內功修練，如今看來，在面壁的這段時間，令狐沖卻不知在忙些什麽，竟是壹樣都沒練好。
　　嶽不群對令狐沖最後壹式，更是心生疑惑。
　　看起來雖然手忙腳亂，但那壹式劍鞘突擊，卻是又穩又準。
　　假若令狐沖內力再高深壹點點，就可以隨意反攻，卻可以勝得十分簡單。
　　嶽不群雖然偏向古板，但武學眼光卻是極為厲害，他哪裏看不出，令狐沖隨手使出的這壹劍是極其精妙的武學，厲害之處完全不在那“無雙無對，寧氏壹劍”之下。
　　“弟子……弟子眼見危急，想也沒想，隨手用出來的。”令狐沖吱吱唔唔回道。
　　“好壹個想也不想，妳的劍術修為厲害得緊啊，在思過之時就能夠創出如此精妙招數？”嶽不群怒極反笑：“這是比我都還要強了。”
　　若說蘇辰的那套自創劍法，還是從華山基礎劍法上面改編而成，有跡可尋。令狐沖這招數，卻是無中生有，招式之間帶著陰險詭譎，完全失去了光明正大的招意。
　　嶽不群先前沒看出其中的理念，但回想起來，令狐沖出手的那幾式怪招，都是直直攻擊華山劍法的先天不足之處。
　　不但把招式破了個幹幹凈凈，其中還蘊含著深沈的殺機，招招直指要害，決非壹拍腦袋就能想得出來的。
　　令狐沖低頭不語，壹時不知怎麽回答。
　　“這是做什麽啊？大師兄能自創劍法，當然是好事，咱們華山派又能多上壹些精妙招數，可喜可賀啊。”
　　蘇辰從轉角走了出來，向寧中則二人見禮，他忙著從中打岔。
　　“這事可不能給老嶽攪和了，令狐沖既然藏著掖著，不把石洞裏的五嶽劍招和破法說出來，不管他是怎麽想的，卻是正合我意。”
　　見到蘇辰兩人上來，寧中則卻是忘記了剛才的驚懼，笑瞇瞇的扯過嶽靈珊到壹邊，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問道：“我不是說過這段時間不許妳見那小子嗎？壹點都不矜持，以後怎麽管得住他？”
　　“娘，蘇師弟說了，他已經在山下請好了三姑六婆，過幾天就要上山來……所以我才見他的。”
　　嶽靈珊說著就臉紅了。
　　“喲，還學會護著他了，珊兒妳這樣不行的，得學會……”
　　娘兒倆在壹旁嘀嘀咕咕，卻是聲音越來越小。
　　嶽不群聽了壹點，卻是點了點頭，看蘇辰的眼光也柔和了壹些：“這樣還差不多，趕緊的尋個良辰吉日，珊兒壹心向著妳，可不能辜負了她。”
　　“是，師伯，弟子對黃老之學沒有涉獵，還請師伯幫忙。”蘇辰笑著答道。
　　他心知老嶽也是急了，兩人還沒成親就混到壹塊去，這若是不抓緊時間成親，最後弄出個什麽未婚先孕的醜聞來就麻煩了。
　　掌門閨女挺著大肚子成親，會讓華山派的臉都丟光的。
　　若真出現如此場面，嶽不群壹頭磕死在祖師牌位前的心思都會有。
　　聽到這件喜事，嶽不群也沒心思去責問令狐沖，只是黑沈著臉斥道：“繼續面壁壹個月，妳這麽喜歡自創劍法，就慢慢的去創吧。”
　　這卻是說的氣話了，話裏恨鐵不成鋼的期待惱怒，就算是蘇辰也聽得出來。
　　但令狐沖卻沒聽出來，他木然站立著，沒有半點反應，應該是被蘇辰帶上來的消息驚呆了。
　　“良辰吉日……成親？”
　　“小師妹要和蘇三成親了嗎？”令狐沖面色變得慘白，突然就捂著胸口，吐了壹口血出來。
　　蘇辰壹楞，身形壹動就到了他身前，伸手就抓住他的脈膊，只是稍加壹探，明白了。
　　“原來還惦記著小師妹啊，這是聽到我要成親的消息，心裏悲苦憂傷，郁憤之下憋屈得吐血了嗎？”蘇辰眼光壹冷。
　　任誰知道旁邊有人壹直打著自家女人主意，心裏都不會舒服。
　　他面上卻是不顯，對著關切上前的嶽不群等人說道：“大師兄只是剛剛運勁太急，氣息郁結，吐出壹口血就沒事了。”
　　他掏出壹口銀針，幫著令狐沖稍稍治療了壹下，就跟嶽不群等人下了山，這次卻是他也呆不住了。
　　因為令狐沖的眼光直勾勾的看著小師妹，其中的意味耐人尋味。
　　蘇辰幾次遮擋都擋不住這股視線，只能由著他去。
　　小師妹大大咧咧的喜笑顏開，卻沒有發現令狐沖的異狀。
　　而嶽不群思索著要選什麽好日子，正在嘀咕著“沖馬，澗下水，城頭土”等莫名其妙的專業術語，根本就沒註意大弟子的心情。
　　只有寧中則偶有所感，看了令狐沖壹眼，默默嘆息壹聲，也沒有說什麽。
　　幾人下了山，只余令狐沖壹人神色冰冷黯然的立在原地，蘇辰回頭望去，見到他眼中的冷漠，心裏壹突。
　　“令狐沖對華山派二十年來的感情，在這壹刻終於變得淡漠，也不再關心華山的榮辱興衰。這雖然是人之常情，卻也太過小氣了。不過也難怪他，紅顏禍水嘛，吳三桂都能沖冠壹怒為紅顏，令狐沖有怨在心也算不得什麽。”
　　蘇辰灑然壹笑，有自己在，華山只會越來越好，多壹個少壹個令狐大俠，也沒什麽大礙。
　　他之所以阻止了後續發展，沒讓嶽不群繼續逼問令狐沖劍法來歷，其實是有著自己的私心。
　　如今的華山派，比起原著來，早就變了不知多少。
　　寧中則的劍法武功變得厲害許多，嶽不群自從劍法升華，人劍合壹之後，也終於明悟到劍法的重要，早就不是當初那種自以為是，認為氣大於劍，氣功就是壹切的心態。
　　在這種情況下，他說不定還會起心想要研究壹下令狐沖的奇招怪招，而不是原來那般視之如洪水猛獸。
　　這樣當然是好事。
　　但話又說回來了，令狐沖若是壹時心血來潮，把石洞藏劍等事情壹股腦說了出來，兩人其樂融融，那是不是風清揚就不會出場了呢？
　　依蘇辰猜測，風清揚之所以傳令狐沖劍法，壹則是見人才難得，令狐沖合他眼緣。
　　再壹個就是不忍前輩傳下來的絕世劍法就此失傳，總得找壹個自己人傳下去。
　　這個自己人就有得說道了。
　　風清揚終年隱居華山後山，少有見人，就算是偶爾見到嶽不群授徒，也只是隨意看過就算，實際上他對華山派現況是不怎麽清楚的，這也正常，作為壹個心灰意冷隱居荒山的老頭，沒那麽多的偷窺想法。
　　他只是在思過崖憑吊往事時，常常見到令狐沖罰上思過崖思過，還被嶽不群肆意打罵訓斥，並且女兒都不嫁給他。
　　從這裏去看令狐沖，是不是壹個被門派十分不待見的棄徒？也是這壹點，讓風清揚心生認同。
　　“嶽不群不喜歡的，我就是喜歡，妳氣宗認為他壹身的臭毛病，從不循規蹈矩，但我劍宗門人就要的是這股子自由自在，不拘壹格無視禮法。”
　　於是，兩人壹拍即合。
　　這種緣份和際遇是天生的，蘇辰羨慕不來。
　　他也來過思過崖幾次，無論怎麽找，都見不到這位風太師叔，就不得不另想他法。
　　既然正常途徑學不到獨孤九劍，那也不用破壞原有際遇，就逼得令狐沖去學，逼得風清揚去教。
　　“如今的火侯剛剛好。”
　　“這次，能不能有收獲，就看這場戲演得好不好？”
　　他背著劍，找了個理由就離了住處，手提兩壇極品陳釀，身形象壹股輕煙般就上了思過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