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節　重逢

　　“伊莉娜公主殿下，聖吉恩未來的女王駕到！”司儀官用響亮的聲音宣告了今天舞會最尊貴的主人到來。
　　所有的人，不管先前是做什麽的，現在都站起來圍在入口處，等候著公主的到來。
　　阿秋，或者是伊莉娜公主，從入口之處走了進來。萊恩跟在她身邊。雖然兩個人同時出現，但是每個人都清楚的看到公主並沒有和身邊的騎士挽手。她走在前面壹點，而萊恩則跟在後面。與其說是兩個人並肩出現，不如說是萊恩只算壹個隨從。
　　伊莉娜今天的的穿得並不特別華麗，和場中的某些女性相比甚至比較簡樸。她的衣袖和領子沒有金線銀線的刺繡，她的長裙上也沒有添加珍珠和鉆石的飾物。但是，她站在人群中卻顯得那麽引人註目，楚楚可憐，清秀迷人。
　　很多男人立刻圍上去，包圍得密不透風。
　　艾修魯法特有些意外的看到威廉戴利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舞會。他滿臉紅光，認真的在壹堆美酒中逐壹進行挑選。不止壹個女人朝他指指點點，並且偷笑，但是他毫不在乎。
　　樂隊已經開始演奏舞曲了。正中間的舞池裏，已經有不止壹對男女開始翩翩起舞。
　　伊莉娜感覺到有些喘不過氣來。貴族們從四面八方圍著她，贊美和問候壹個接壹個，似乎永不停歇，其中更有數不清的暗示。
　　“首相、大將軍、大法官、宮廷衛隊長、財政大臣、掌璽大臣、外交大臣這是七個關鍵性的位置！任何人只需要看到這七個位置的人選就知道妳將自己權力基礎放在哪裏。湯瑪士作為大將軍非常合適，因為他不僅是聖吉恩人，也曾指揮過卡西洛斯軍隊作戰。所以他可以被雙方所接受。在其他六個職位中，妳應該留出至少兩個職位給卡西洛斯的貴族，否則的話就會在未來讓卡西洛斯的貴族們離心離德。”黑袍老人的嚴厲聲音依然在耳邊回響：“但是除了大將軍之外，聖吉恩的貴族必須至少獲得三個職位，否則他們就會立刻對妳失望，那比什麽都糟糕！”
　　她努力的振作自己，用微笑和言辭來對抗四面八方的圍攻。這是壹場看不見的戰爭，她孤立無援。但是她必須戰鬥下去，她無路可退。
　　“讓謹慎成為妳的第二層皮膚。”她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能有任何差錯。
　　壹個身材高瘦，瘦得簡直像木柴的貴族來到她面前。伊莉娜對他的身材留有印象，但是已經記不得他的姓名和爵位。這個貴族自我推薦可以勝任財務大臣壹職。
　　“財務大臣是非常關鍵的位置，假如有人打算勒住妳的脖子，這個職位就是最好的絞索。”她想起黑袍老人的叮囑。不論如何，只要不打算把自己絞死，那麽絞索的另外壹端必須捏在自己的手裏。
　　她客氣的表示她會仔細考慮這個問題，然後把話題轉移到秋季和狩獵之上。這位貴族居然意外的對狩獵有很強烈的愛好。在討論了幾分鐘後，他就被選拔為王室的狩獵隊長。
　　隨著時間推移，她先後許下了兩個民政官的承諾，接著她為自己找到了壹個外貌兇橫霸道的監獄長。再往後來是自己的馬房主管。她的儀仗官人選緊接著就位，然後是壹口氣選擇了七個來自聖吉恩全國各地的王室顧問。
　　每個人都挺滿意——起碼看起來挺滿意。除了她自己之外。如果有七個湯瑪士就好了，每個都是出身在聖吉恩，卻在卡西洛斯任過職。她就可以壹口氣把所有的麻煩事情丟給這七個湯瑪士。當然，如果有七十個就更好了。
　　她已經壹時之間想不出其他的職位了，所幸，大部分人也已經被她打發開。所以她借著“透透空氣”的借口來到陽臺之上。
　　“伊莉娜，”壹個身影來到她的身邊，她意識到那是萊恩。他也來索要壹個職務嗎？
　　“伊莉娜，妳的臉色很難看。身體不舒服嗎？”
　　她笑了壹下，萊恩的手擦過她的後背，碰到了壹處傷口。刺痛的感覺簡直像被針紮壹樣。她腳壹軟，身體向後傾倒。幾秒鐘後她意識到萊恩抱住了她。
　　“伊莉娜……妳沒事吧？”
　　她突然湧起壹陣想哭的沖動。但是她馬上明白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軟弱。
　　“如果妳想用女人的身份去征服男人……記得，女人可以征服男人，但是前提是男人允許自己被征服。”黑袍老人冰冷的話語在她耳邊回蕩。
　　她用力的掙開對方的手。她是他的君主，他的女王。他怎麽能未經允許就抱住她？
　　但是她也不能為這些小事而動怒，那只會讓她看起來像壹個激動好鬥的農村婦女。她丟下目瞪口呆的對方，沖到最高的那處陽臺上。現在這裏只有她壹個人了。
　　幾分鐘後，她才完全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夜風有點冷，吹動他的頭發，讓她裸露的肌膚上泛起壹陣雞毛疙瘩。
　　壹束白色的花遞到他的面前。這是壹束百合花，保持得並不好，最外緣的花瓣已經出現了枯萎的跡象。但是她依然能聞到壹陣芬芳。
　　“阿秋。”那個人說出壹個名字。伊莉娜擡起頭，看到艾修魯法特的臉。
　　“妳……妳怎麽來這裏了？”不知道為什麽，這張臉讓她感覺到有些慌張。不，她不應該感到慌張的。艾修魯法特出現在這裏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
　　“妳是公主，而我是妳的騎士。我當然要跟著妳過來。”艾修魯法特回答。他再壹次把這束百合遞過來，而她就這麽傻傻的接受了。不行，不能接受這樣的東西。這會引起很多誤解，讓流言像壹條永遠不斷分出支流的河川那樣流淌。
　　她突然感到眼睛壹陣濕潤。
　　對了，艾修魯法特並不是聖吉恩的騎士。他效忠於她僅僅是因為……也許艾修魯法特可以拯救她，就如同書本上騎士將囚禁於高塔中的公主拯救出來壹樣……“伊莉娜！”壹個比夜風還要冰冷的聲音響起。黑袍老人的身影出現在陽臺口的位置。
　　艾修魯法特看著伊莉娜走向她的外公。也許司儀得到特殊的關照過，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這位退隱國王究竟是何時進入舞會的。
　　他從陽臺回到舞會場地的時候，伊莉娜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也許去某個小房間休息去了吧——他這樣想著，突然看到萊恩站在壹個角落裏盯著他。當他們的目光碰巧撞到壹起的時候，他看到對方眼中那強烈的恨意，而且那份恨意馬上就變得更加兇惡。但這只是短短壹瞬間。
　　萊恩掉頭離去。他已經受夠這場舞會了！他大踏步從正門離開，門口的衛兵很識相的沒有上來詢問。不用再待下去了，他很清楚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那些圍繞著伊莉娜搖尾乞憐的人都只是白費力氣，宮廷的重要職位早就預定好合適的人選了。而這些人選的範疇，只要不是瞎子都會明白！或許具體上還有壹些細微的調整，但是絕對輪不到他們！
　　帕羅人封鎖得很好，卡西洛斯強有力的貴族們沒有壹個能及時趕來的。這就意味著新成立的宮廷將完全由聖吉恩的貴族組成。大家都會滿意這個安排。
　　至於他自己更是不必說了。湯瑪士會繼續是大將軍，沒有任何人可以否認湯瑪士的能力和地位。而他也將繼續擔任副將的職位。至於其他三個，威廉戴利那個酒鬼和莽漢肯定要離開，裏歐那個鄉下土包子也十有八九會離職，他們只是當時在迫不得已下的選擇而已。副將的職位可是通向更高名位的壹個捷徑，會有無數貴族想去競爭的。這些山區的鄉巴佬是不可能保住他們的職位的。
　　但是艾修魯法特那個家夥……那個家夥……有極大的可能被留任！
　　為什麽是艾修魯法特？為什麽偏偏是那個家夥？不就是路見不平護送了公主半天了嗎？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為什麽會被他們記得那麽牢？而且伊莉娜為什麽要接受他送的那束百合花？
　　萊恩策馬狂奔，妒火中燒之下，他幾乎忘記了在城裏這樣做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事故。冷冷的夜風吹著他的額頭，但是卻吹不滅他心頭的熊熊怒火。他拼命的驅策戰馬，想把自己心頭的郁悶和不甘發泄在這個吹拂著冷風的夜晚。
　　幸而此時夜已深了，街道上並沒有什麽行人。所以他可以壹路跑回他的住處而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和其他人不同，萊恩在洛倫城有自己的住處——或者說他家族的房產。他在門口跳下馬匹，將韁繩遞給迎上來的馬夫，帶著滿腔的不甘沖向房門。
　　客廳裏，居然有壹個他沒有預料到的訪客。那是壹個瘦瘠得好像壹陣風都會吹倒的中年人，眼眶上架著壹副眼鏡，此刻正坐在客廳裏，翻著壹本書。
　　“魯克叔叔？”他不敢置信。叔叔怎麽會來了？
　　魯克是他的親叔叔，他父親的弟弟。通常情況下，大貴族的長子可以繼承次壹等的爵位獲得封地，次子只能以見習騎士的身份開始努力。但是他們還有第二種選擇，那就是放棄生育權利加入兄長的家庭。魯克生來就身體瘦弱，而且還天生殘疾，瘸了壹條腿。他只能選擇第二種命運。
　　“少爺。”加入兄長的家庭就意味著成為兄長的家臣，所以哪怕是親侄子，在法律關系上，也成為了他效命的少主。
　　“不用這樣叫我，這裏沒外人。叔叔，妳怎麽來了？”
　　“來看看我親愛的侄子。”魯克微笑著回答：“聽說妳在戰場上獲得了大功，所以哥哥讓我來幫妳。希望妳能再接再厲，取得……咦，怎麽看起來，妳好像不開心？”
　　“……”萊恩惱怒的壹拳砸在墻壁上，然後頹然坐到客廳的沙發中。
　　“看來真的有不開心的事情了。告訴叔叔，讓叔叔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