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與有情人

　　俯視著下方陷入烈焰與混亂中的主寨，羅真人素來平淡如水的道心也禁不住怒意升騰。他早已年屆百歲，輩分比掌觀孫果還高了壹輩，雖然因天資不足，道行真元不如孫果，但也相差無幾。他眼睜睜地看著主寨後方的叢林中飛出壹顆三寸長，寸許粗的圓桶，斜落在玄壇立壇的壇基附近，然後就是轟的壹聲巨響，沖天烈焰過後，方圓數丈內的木樓建築都被夷為平地。
　　“這……這……”羅真人雙目圓睜，白須飛舞，驚怒交集下已說不出話來。
　　他識見上比紀若塵不知豐富了多少倍，壹看圓桶的落處方位，就已對下手者的陰險用心了然於胸。藏於寨後之人定是知道護壇陣法厲害，難以攻破，而陣眼處的杏黃道旗又守衛嚴密，難以偷襲得手，因此將這些威力強大的圓桶都擲在陣法威力所不及處。只消炸塌陣法地基，那麽護陣陣法就不攻而自破。主寨依山而建，內中全是木柱石基，炸起來格外容易些。
　　然而令他驚怒的非是此人的陰險，而是那威力出奇強大的小銀桶。羅真人法眼無差，壹眼望去已將桶身上貼的咒符看得七七八八，爆炸後再聽其聲、觀其焰，已大致知道了桶內裝的是些什麽。
　　正因看得明白，才會不能自已。
　　單以材料而論，這枚銀桶的價值已抵得上壹把中品飛劍，而所耗手工更足以打制壹把上品飛劍。這又意味著什麽？壹名真武觀修道弟子，勤勤懇懇，早起晚歇，修道務工，要二十五年方能得賜壹把飛劍。羅真人是真武觀壹等壹的弟子，也在入觀修行第十六個年頭上，方才得了屬於自己的第壹把仙劍。他記得清楚，那只是壹把稍有靈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短劍而已。
　　壹名真武觀弟子辛辛苦苦奮鬥二十多年的東西，就這麽轟的壹聲沒了？
　　看著另壹枚翻滾著飛來的銀桶，羅真人只覺胸口熱血上湧，眼角青筋跳動。這萬惡之徒扔這寶貝，怎地就跟扔臭雞蛋壹樣輕易？！
　　“無恥之徒焉敢如此猖狂！”壹聲斷喝猛地自羅真人口中噴出，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羅真人雙目怒張，大袖揮舞，壹把閃著明黃光焰的長劍已離袖飛出，呼嘯著截向空中銀桶，將它壹劍兩段！
　　望著銀管中如水灑下的紫色細砂，羅真人眼中已泛起血絲。這只不起眼的銀桶中，裝的居然是紫炎砂，比他原本估計的還要貴上三分。
　　“再來！待本真人看看妳還有多少手段！”羅真人仗劍而立，須發賁張，斷喝如雷！
　　寨後密林沈寂壹刻，忽然間銀光閃煥，七八個銀管壹起拋了出來。有的壹路盤旋向上，根本看不清下落方位；有的筆直飛了壹段，忽然轉向另壹個方向，轉折間全無征兆；有的直向道旗襲來，其快如電；更有三個互相撞在壹起，然後紛落向各個方向。
　　羅真人低喝壹聲，如陣陣郁雷，仙劍再次飛騰而起，忽而輕靈若羽，忽而沈凝如山，若壹條矯健黃龍，在空中回旋飛舞。陣陣劍吟清音中，所有的銀桶皆在落地前被斬飛兩段，無壹落空。
　　無上聲威，盡在此劍中展現。
　　羅真人雙目低垂，負手而立，也不見他擡眉作勢，那仙劍就呼嘯而回，自行回入袖中，說不出的從容瀟灑。
　　叮叮當當的脆響中，半截銀桶跳躍著落在了羅真人的腳邊。他面色忽然壹變，雙目大張。那半截銀桶中根本沒有壹顆紫炎砂，桶身上的咒符也只是作個樣子而已，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根本沒有用處。
　　羅真人額頭青筋浮起，電目四下壹掃，果然，那些被他壹劍中分的銀桶都和腳邊這個壹樣，是些空有其表的假貨。
　　方才那壹劍在修道界中大有名氣，喚作黃龍經天，乃是羅真人的拿手絕技，可大可小，可剛可柔，既能摧山斷流，也能穿花拂露。
　　如此奧妙無窮的劍招，當然不會全無代價。這代價就是耗損真元極巨，就是以他此刻的真元，最多也就能發上三劍。若不是看到對方壹下子擲出這許多銀桶，心底隱約湧上壹劍可以斬斷九把飛劍的沖動，他根本不會發這壹劍。當然，除了黃龍經天，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盡攔所有的銀桶。
　　又是咻的壹聲輕響，壹只閃閃發光的銀桶如沒有分毫重量般，飄飄蕩蕩地飛上了夜空，有如壹只月下飛舞的銀蝶，如水而下的銀光映在羅真人鐵青的面孔上，實是別有壹番風情。
　　銀桶如示威般，慢慢向道旗落下。
　　羅真人太陽穴不住跳動，根根青筋時隱時現。每壹只銀桶看上去都壹模壹樣，這只究竟是真是假？
　　道旗是全陣陣眼，當然重要。正因為它如此重要，羅真人才親自鎮守此處。有他在這裏守著，真武觀群道都認為絕不會出問題，是以紛紛起身離壇，追索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大膽狂徒去了。此時此刻，這裏還真就只剩下了羅真人壹個。
　　銀桶落得雖慢，但也快碰到了道旗。羅真人白須飛揚，那壹劍卻始終揮不出去。
　　擲桶人手法高明之極，若此桶為真，那不用黃龍經天的話多半截不住銀桶。但這若是假的又如何？再發壹記黃龍經天後，那時他真元所余無幾，別說護不住道旗，就連自保都會成問題。
　　轟！
　　看著那團騰空而起的橘紅火球，羅真人終於知道了這枚銀桶是真的。代價就是那面化成熊熊烈焰的道旗。
　　羅真人面色忽青忽白，不僅是因為被戲弄而起的憤怒，而更在已完成了九分的玄壇。此壇對真武觀的重要，這裏唯有他才真正清楚。道旗被毀、陣法被破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動搖了玄壇的氣脈，本快到火候的藥胎這下前功盡棄，讓他如何向孫果交待？
　　望著搖搖欲墜的玄壇，羅真人猛壹咬牙，不將來犯之敵盡殲，他又如何有臉回真武觀去？
　　他咬破左手中指，然後大袖壹抖，仙劍又自袖中飛出。他伸手握住仙劍，以指血塗滿劍刃。鮮血壹染劍鋒，仙劍的鳴叫立時從清越轉為低沈，明黃的光華也漸漸變成暗紅。
　　羅真人立定片刻，突然大喝壹聲“著！”，戟指壹指，仙劍自行掉頭，帶著壹抹暗紅火光，剎那間沖入寨熊熊烈火之中！
　　幾乎在仙劍隱沒的同時，主寨的另壹方就響起壹聲響徹夜空、如龍似象的痛吼！
　　轟的壹聲，壹座燃燒著的木樓在羅真人面前倒塌，撲面而來的烈焰向兩側壹分，仙劍從容飛回，繞著羅真人環飛壹周，才回到他的掌中。看著劍鋒上沾染的幾點鮮血，羅真人傲然壹笑。此劍鋒銳無倫，平素滴血不沾，此刻染血而回，可見那人受傷之重，應該再無幸理。
　　笑容剛剛浮現，就已凝固在羅真人面上。他悚然望向左側，那片熊熊燃燒著的火海中現出了壹個身影。
　　這人壹身道裝，容貌俊雅，通體上下隱隱透著清氣，周身上下幾無任何法寶，只背上斜背著壹根看不出奧妙的鐵棍。此人踏火而來，熊熊烈焰纏繞在他身上、衣上，卻未能留下半點焦痕。
　　羅真人雙眉壹皺，他早已看出這人道行並不甚強，然而心中卻凜然生出壹縷寒意。他看得分明，此人並非天生火性體質而不怕烈焰燒炙，而是火焰幾乎貼上他的肌膚時就會自行熄滅。看上去，熊熊烈焰就如同畏懼之下而紛紛自裁壹般。
　　羅真人長眉飄揚而起，暗自冷笑壹聲，忖道：“道行乃萬物之基，妳奇技再多，也不過是無本之木而已。待我看妳這些雕蟲小技奈何得我掌中仙劍否？”
　　羅真人劍指壹立，虛向來人壹指，大喝壹聲“著！”，掌中仙劍即如車輪般飛旋起來，斬向來人。
　　劍去如電！
　　來人似突然沒了重量壹般，身體輕飄飄地向側壹折，行動間充滿了森森鬼氣，迅捷無倫。羅真人本以為必殺的壹劍，就此被讓到了壹旁。然則來人畢竟道行有限，並未能將這奔雷怒濤般的壹劍完全避開。仙劍飛旋如輪，電光石火間已與來人背上鐵根交擊了不知多少下，無數碎音合成了壹記悠長不絕的輕吟。鐵棍也不知是何方寶物，被切擊了這許多下，竟然連壹絲劃痕都不曾留下！然則縱橫紛飛的劍氣也在來人背上留下十余條大大小小的傷口，雖只是皮肉之傷，但也傷了元氣。
　　那人嘴角泛起壹絲微笑，似乎仙劍連續飛斬帶給他的不是痛楚，而是無法形容的歡愉。他舉步向羅真人行來，動作看似遲鈍木訥，但壹步就已到了羅真人面前，詭異難測。羅真人並不吃驚他的身法，而只駭然盯著他的眼睛。他笑得如春日陽光，但眼中卻不同。
　　那是壹雙死人的眼睛。
　　※※※
　　來人擡臂，伸手，臂指如劍，嗤嗤破空，筆直向羅真人咽喉插來！
　　羅真人見來人氣劍壹出，雖是上等的道法，畢竟是這世間所有的東西，心中驚駭疑懼稍去，怒氣重生。他雙臂壹張，坦然迎向來人能穿金裂石的壹插。兩相接近，隱隱可見那人指尖上泛著死灰光華，顯與世間大多道法迥然有異。羅真人不望這手，只向來人咽喉處淡淡看了壹眼。
　　在羅真人寬大道袍下還藏著壹把三寸小劍，正自震動不休，隨時可以破衣而出。若在平時，不必出劍，只消這麽壹望，羅真人眼中劍意已足以令對手下意識地避開要害，變招自保，甚或退避三舍。那時真人再酌情或出飛劍，或擎仙劍，破敵制勝，莫不從容自若、圜轉如意。
　　哪知來人根本不改來勢，左手依舊直指羅真人的咽喉要害，無絲毫回避之意。
　　“這人莫非瘋了不成？”羅真人又驚又怒，此時若發飛劍，當可先壹步破了對手咽喉，但己身也不免重傷。這人是根本看不出他眼中劍意，還是壹心就想尋死？羅真人望向對手，可自死人的眼睛中，又能看出什麽？
　　仙劍仍在來人背後飛旋斬動，雖然分毫奈何不得那根鐵棍，但來人也不是金剛之軀，劍氣仍可傷到肌膚。望著來人背後碎雨血珠飛濺如雨，卻不能滯其來勢分毫。羅真人心中壹陣陣發緊，寒意爬上脊背。
　　羅真人猛壹咬牙，此時已容不得他再有分毫猶豫，錚的壹聲輕響，飛劍劍尖已刺破道袍，躍躍將出！
　　就在此時，他耳邊忽然響起壹陣細碎的劈啪聲，只覺肌膚上如有千萬枝極細的針輕刺，視野中的壹切陡然亮了三分。
　　直覺告訴他莫大危險來自身後。羅真人心意指處飛劍破衣而出，奔襲來人，他再顧不得眼前的結果，駭然回頭，滿目強光，壹時間除了無邊無際的白，什麽都無法看到。幸好羅真人真元渾厚，變生肘腋間仍不忘運功清目，動念間眼前幻象盡去，現出真實世界。
　　然這真實並不比幻象平靜。
　　羅真人壹雙瞳孔瞬間收縮，又急速放大。他充滿了驚駭的眼中，映出百余顆洶湧而來的藍白色雷球！
　　雷球洶湧如潮，剎那間已漫過羅真人頭頂，周身，將他緊緊包裹起來。
　　透過滔滔雷光，羅真人隱約看到了壹個女子踏雷而來。
　　她青絲披垂如水，在雷潮中輕輕拂動，遮擋住了面容，只能辨別出壹個秀麗柔美的輪廓。她並未如何舉手投足作勢，僅壹雙纖手捧於胸前，十指舒張如蘭，雙手食中無名指指尖上各伸出壹道黯黑絲線，絲線延展向外，漸漸加粗，及至壹丈開外，已化作根根雞蛋粗細的長鞭！長鞭如有生命般蜿蜒舞動，向四面八方狂野舒張，遠遠看去，直如六頭張牙舞爪的黯黑雷龍，而壹顆顆雷球源源不絕自雷龍鱗片下浮現，奔騰呼嘯而來，壹起匯入雷光大潮。
　　那女子擡眼，遠遠向羅真人看來，雙手壹攏，緩緩在胸前合十，說不出的端莊威嚴。頓時，無數雷球爭先恐後地合於壹處，向羅真人直擊而去。
　　羅真人立時肌膚如灸，雙眼若被針刺，眼前壹片模糊，視野裏除了無法抗拒的強烈雷光再也看不到其它。而那如水般的女子業已完全隱於雷光之後，她的壹切細節都已模糊，然而不知為何，那雙眼仍清清楚楚地映在羅真人神識之中。
　　兩泓清潭之下，湧動的是無以名狀的哀婉，匯成無數道暗流，奔向最深處的黑暗，永不回頭。
　　“妳與天為敵，終將萬劫不復！”羅真人最後壹點清醒的意識狂叫著，也不知是否在這世間留下聲音。
　　紀若塵的手與尋常修道之士有些不同。這只手五指纖長有力，骨肉均勻，肌膚如玉，遠遠望去膚下如有寶光流轉，滿是煌煌仙意，實是挑不出壹點瑕疵來，縱是仙人之手，想也不外如是。
　　在凡夫俗子眼中，當然如此。但在有道之士看來，他這只手籠在壹片灰光之下。這灰光非同尋常，內中絕無半分生機，似是與壹切天道相背。無論是誰，下意識中都不願意被這只手觸到，雖然尚不清楚接觸的後果將是什麽。
　　這只手毫發無傷地穿過滔滔雷光，在羅真人喉上輕輕壹點，就收了回去。在此之前，羅真人膚色已變成黑灰色，被這麽輕輕壹觸，立時化成壹蓬飛灰，隨著山風消散得無影無蹤。
　　紀若塵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晶瑩如初，壹點灰燼都未留下。
　　當的壹聲，他背後飛旋的無主仙劍頓失靈性，掉落在地，隨後啪的碎成了數十片。
　　“青衣？”紀若塵叫得有些猶豫。
　　空中六根飛舞的雷鞭正迅速回縮，化成根根青絲，重回那女孩秀發之中，壹切歸於平靜。
　　唯壹留下痕跡的是夜空中尚有十余顆雷珠浮遊不定，但也早沒了剛才吞沒天地的氣勢，倒像是放大了百千倍的螢火蟲，藍白光芒忽閃了數下，逐壹破滅，難以想象剛才真武觀羅真人就是被它們煉化成灰，絲毫沒有反抗的余地。
　　紀若塵早已認出那些雷鞭就是青衣用過的混沌鞭。只是混沌鞭怎會有六根之多，且鞭上威力較初見時也要大過了數倍。而能夠駕馭得了六根混沌鞭，頃刻間把壹個有道真人化做灰燼，青衣此刻道行又怎是高深渾厚之類的詞句可以形容？
　　六鞭齊至，就連羅真人也唯有束手待斃之局，紀若塵又焉能例外？
　　這還是當日那身中壹箭，暈倒在他面前的小妖青衣嗎？
　　收了混沌鞭的青衣看上去與昔日無異，她似乎並不知道紀若塵心中的疑慮，款款行來，攜起他的手，道：“入壇吧，裏面說不定還有什麽兇險呢。”
　　望著這如水般的女孩，紀若塵心底暗嘆，悄悄將壹切疑懼放在了壹旁，壹如初見的那日。
　　“轟”的壹聲巨響，兩人旁邊壹座木樓忽然傾塌，著火的斷梁帶著烈焰如火龍般向二人撲來。這種沒有附加任何特殊效果的火焰當然對他們全無威脅。紀若塵本能地壹側身已擋在青衣身前，也不見他作勢，火焰沖到面前壹尺時就直直落地，悉數自行熄滅。紀若塵忽然想起，此時的青衣哪還需要他保護，不由苦笑壹下。
　　忽然壹個極高大的身影挾風帶火沖出，右臂下挾著壹根巨大鋼管，左手提壹名不知生死的真武觀道士，腰間還掛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再配上足以驚龍恐象的面容，可謂殺氣騰騰，兇焰四溢。他腋下挾著的鋼管長壹丈，徑壹尺，厚寸半，管口中閃耀著艷艷紅光，壹望可知必是件不簡單的兇器。
　　龍象天君壹自火中鉆出，來不及看清眼前情景，即張口咆哮道：“是哪個龜兒子雜毛如此卑鄙無恥，膽敢暗中飛劍紮妳家爺爺的屁股？！快給俺站出來，讓妳家祖爺爺壹炮轟成兩截兒！”
　　看著龍象天君腋下鋼管，腰間人頭，手中道士，紀若塵不禁有些愕然。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出這根鋼管能夠有多大的威力。但這晚出乎意料的事實在太多了，龍象手中的鋼管有些看不出來的奧妙也很正常，若沒有奧妙才不正常。
　　看著龍象天君氣急敗壞的樣子，青衣不禁撲哧壹笑。這聲輕笑聽在龍象天君耳中，可比什麽九天霹靂要厲害得太多。他哇地壹聲大叫，後躍數丈，這才張大雙眼向前望去。看清面前站的真是青衣，當即換上笑臉，畢恭畢敬叫了聲：“小姐。”挾著巨大鋼管的右臂還於百忙中撣了下沾灰的前襟。
　　他再向旁邊壹望，此時才看到了紀若塵。旋即，青衣與紀若塵攜在壹起的手落入眼簾，龍象天君登時目光如被火灼了般閃向壹旁，扔下句“俺再去抓些雜毛來”，就落荒而逃。
　　紀若塵又是有氣，又是好笑，更多的是無可奈何。青衣倒是泰然處之，攜著紀若塵向已被烈焰包圍的玄壇走去。
　　壹入玄壇，立刻又是另外壹番景象。
　　布幔之外火焰熊熊，甚至波及布幔本身。布幔內卻仿佛不受絲毫幹擾，火舌僅在布幔表面吞吐，杏黃的幔面上滿是壹攤攤布料炭化的黑色，卻詭異地沒有任何焦卷，自然也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破損。
　　幔內則是壹片陰森森的慘碧，不知碧光是從何而來，四處充斥著詭異的厲氣。看壇內靈旖寶蓋，黃布重壇，覆地的黃琉璃，圍欄的白縵石，以及壇周色燈，壇心長明本命燈，都說明這是壹處道家法壇，且法度森嚴，布置周謹，顯然出自高人之手。遠觀這座山谷，也是充斥鐘靈之氣，何以此刻壇內卻是如此異象？
　　重壇上傳來沙沙聲音，聽上去如同春蠶食葉，壇中又多了三分淒厲。